「啊,是嗎?唉,不過這也難說,這女人來路不明,誰知是不是深入我軍的奸細,在這兒打探了我們的裝備布局,再假意被捉,實際是回去領功。」
「監軍大人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吧?」
梁大人模模胡子,「瓦刺一直居陣叫囂,偶爾才出來騷擾我軍,零星散打一氣,怎麼偏就這麼巧,那個女人出去測查敵陣時,便被忽然冒出的瓦刺人抓去?」他搖頭晃腦,「真是奇怪啊奇怪!」
望月忽然開口︰「監軍大人一向輕視相居士,不屑過問她的舉動,怎麼今日對其行蹤知曉得這麼清楚?」
梁大人一驚,干笑兩聲,「當、當然是听下頭的人議論的,那女人行事,本官哪里知曉。」
衛廚子插話︰「回來報告相居士被擄消息的老馬一直在帳里,小吳陣亡,軍里自有軍紀,不得私下亂傳消息,以免訛誤,監軍大人听誰議論的?」他學著搖頭晃腦,「真是奇怪啊奇怪!」
梁大人惱羞成怒,「你是什麼東西,本官與你主子說話,有你什麼事?沒規矩的混賬!」
衛廚子冷笑一聲,轉向望月,「侯爺,事不宜遲,救人要緊。」
望月沉默半晌,才喟然道︰「不能救。」
「什麼?」衛廚子幾乎要跳起來,「什麼叫不能救?為什麼不能救?」
「雖然瓦刺前鋒營駐在陣前,可是我們一旦發起進攻,他們便即刻退回陣內,這個陣詭譎古怪,有進無出,我不能用大批兵士換取一人性命。」
「這……」衛廚子急得直跺腳,「但若救不回相居士,誰來破陣?」
「天下之大,要何奇人沒有?難道就那個女人懂得破陣之術?真是笑話!」梁大人諷笑。
衛廚子怒瞪他一眼,明知此事必定與他有關,卻苦于無憑無證,揪不出這只老狐狸。
眾將領也各自竊竊議論,卻也一時並無良策。
望月眉頭緊鎖,揮了下手,「眾位先下去吧,這件事只能從長計議,急不來。」
梁大人噙著笑,第一個出帳,其余各人也紛紛步出,最後只有衛廚子留在帳內。
眾人退盡,帥帳內一片寂靜,衛廚子這才微勾起一絲冷笑,「果然是那老狐狸搗鬼,他定是指使人跟蹤相居士,然後在關鍵時刻引瓦刺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望月沉穩地應了一聲︰「是我們疏忽了。」
「那該怎麼辦?陣的確不能硬闖,但我們既請了相居士來,絕不能置之不理。」衛廚子無奈嘆氣,「可是,出兵硬搶只會白白傷亡……」
望月略一抬手,止住他的話,垂眸思慮片刻,斷然道︰「叫上梁宜,通知疾進隊,今夜子時待命。」
衛廚子又驚又喜︰「是!」
——***——
現在不知是什麼時候,但肯定是深夜沒錯,蠟燭都剩一小截了。
相夏至無力地看看帳頂,早知道是不該來的,吃苦受罪誰替她扛?
護國侯那邊未必能涉險來救,他說得沒錯,天下不是惟有她懂得奇門遁甲,她死了,再找一個便是。護國侯鎮守邊疆多年,豈是那麼輕易就被扳倒的?怎會怕「貽誤戰機」之類的罪名。當初說什麼怕她泄他身世,本可以即時就殺她滅口,後來反受她所脅迫,必也是念流雲情面,暫不計較罷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還好,此刻她的頭腦尚算清醒。
是,護國侯是個很寬容的人,但在大局時,卻又果斷堅決,必要時也必有狠辣手腕,以眾多兵卒犧牲換她平安……他不會有這樣的莽撞舉動。
「唉,早知道就拖著衛廚子多做些好菜,以後走了就沒機會了……說什麼以後,我能不能活著出去還是個問題。」
想到衛廚子,肚子真的開始叫起來,她苦著臉,對著手腳上的鐵鏈想象它是幾根香噴噴的麻花。
腦里剛剛勾勒出麻花的油漬金黃色,就听得有人進帳來。
「小子,你餓了沒有?」
這個彪形瓦刺大漢居然會講漢話?她有些詫異,露出討好的笑,「俘虜可以吃東西嗎?」
「那要看……」瓦刺兵竟對她的笑臉呆了一下,手不自覺地探過去,「明軍里的男人都這樣秀氣嗎?」
咦?她警惕地向後縮了縮,「當然不是。」好……好古怪的笑。
「哦。」瓦刺兵心不在焉地听著,手指已經扣到她下巴上,「听說你們主帥護國侯喜歡男人?」
這他也知道?相夏至啼笑皆非,「你們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就算是打仗時期,明朝與瓦刺也有貿易往來,護國侯是我軍首要敵人,打听他的消息很重要。」
有道理。她不禁對這瓦刺兵有些刮目相看,看他衣飾談吐,應該是有地位的將領。
只是,他的笑……有點惡心。
「漢人很奇怪,男人會對男人有興趣,我很好奇。」他撫了撫下巴,也捏了下她的下巴,捏得她有點疼痛。
她擠出一絲笑,「那只是少數男人,大多數漢人男子都很正常。」
「不過,像你這樣細女敕嬌弱的男人,我有點相信了。」他又惡心地笑了笑,「看到你,連我也想試一試。」
她瞠目,張了張口,「這樣不好,老兄你雄壯威武,不要學明人的壞習性。」
瓦刺人充耳不聞地手往下探,「你很有趣,我喜歡。」
相夏至冷汗涔涔,下意識往後躲,瓦刺人笑得猙獰,已經扯住她領口,她一掙,「哧啦」一聲,襟口半開,她哼了一聲,蜷起膝蓋遮住胸口。
瓦刺將領怔了下,「你是女人?」她里層衣衫下,顯出傲凸的胸口。他哈哈大笑,大步向前,「是女人更好。」
相夏至心念疾轉,瞥見他展畔的刀,離自己咫尺之距,她一咬牙,「且慢!」
「怎麼?」瓦刺將領頓了一頓,手又向前仲,已觸到她肩上。
「你想不想知道明軍的守備及護國侯的弱點?」
他心一動,「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整個邊防駐軍,只有我一名女子,若不是有特殊地位,怎能任我在軍中隨意出入。」
毛茸茸的大手立即攫住她肩頭,「你知道什麼機密?要是說出來,就放你回去。」
她面露喜色,「當真?」老天,她的骨頭!
「當然是真的,我說話一向算話,誰像你們漢人一樣詭計多端,出爾反爾。」他一副憤慨的表情,八成在明軍手下吃過虧。
相夏至垂了下眸子,瓦刺一再侵犯大明疆土,訂了約又打來,就不算出爾反爾?
「我說了,你就放我走?」
「沒錯。」
「那好,你取一張地形圖來,我把明軍的防守駐軍詳細位置畫給你。」
她說這句話時,忽覺得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骨子里微微一涼,像有誰在冷冷地盯著她,盯得她脊上竄過一股寒氣。但她沒有余心理會,她只注意著那瓦刺將領一轉身想要踏出一步的瞬間,腰側正對著她。
佩刀!
「鏗鏘」一聲,刀已架在瓦刺將領頸中。
「你……」
「別動,我的手不太穩,搞不好會一刀斬下去。」她勉強笑了笑,「你的刀好像剛剛磨過,很鋒利。」
瓦刺漢子恨聲道︰「明人果然……」
「詭計多端,出爾反爾。」她接道,又微微一笑,「我是為保命,迫不得已,你別見怪。」
「我都說了如果你說出明軍機密,就放你走。」
她反問︰「倘若你被俘,會為保命而叛軍叛國嗎?」
瓦刺將領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相夏至反倒自言自語一句︰「關鍵時刻,說不定我真的會說哦。」
如芒在背的感覺又盛了些,她不適地皺皺眉,「鐵鏈鑰匙呢?」
瓦刺將領瞥了她一眼,「你雙手被縛,握著刀很不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