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聲道︰「哪有的事,若真是為你,我也心甘情願,倒是日後你要為我生兒育女,吃苦的卻是你。」
她的臉又紅了,想起當日在溪邊相遇,卻又忍不住笑,悄聲道︰「還好當日在小溪旁的大石上,我沒有掉下去,不然就糟了……咦,你做什麼月兌我衣裳?」
「娘子,當時是我糟,現在卻是你糟了。」他輕笑,依著幾分醉意,手滑進她衣里。
啊叼,不會吧!她還不會圓房啊!
「可是,你的衣衫還沒有洗……哎喲,你干嗎咬我?」她向後一退,卻被他壓倒。
「明日再洗也不遲。」他手指一彈,打滅燭火。
「可是,說不定阿輕在等我回房。」模到赤果滾燙的肌膚,忙不迭收回手。
「不會啦,傻氣的小妹子!她拉著寒兒擠一張床,不然怎會把你趕來我這?」拉下幔帳,遮住一雙纏綿繾綣的儷影。
「這樣哦……」一聲細喘聲響起。
話語漸悄,旖旎卻起,輕風微撩起重重羅幔,溜出一抹銷魂綺夢的痕跡。
第十章
夜,昏暗闃黑,沉沉得像是沒有邊際。
「為什麼你心里沒有我!」她恨恨地喊,眼里卻沒有一滴淚。
挺拔的身影不回答,脈脈含情地牽起一雙縴手。
鮮紅的婚衣刺得她睜不開雙眼,痛入骨髓,卻哭不出來。
是誰,奪去了她的心上人?不,她心里有他,他卻從未回頭看過她一眼。
她淒厲地大喊︰「就算你們成了親,我也要把你們分開!就算你們死了,我也要把你們的骸鼻挖出來,一個丟在塞北,一個拋進南海,永生永世也不能相聚!不能相聚!」
紅色漫天揚起,大火熊熊焚燒。
她奔進火場,熾熱的烈焰灼得她有些昏眩,濃重的煙霧嗆得她不辨方向。
在哪里?他們在哪里啊?為何她尋不到!
不,這不是梅府!她在哪里尋找他們?這是什麼地方的大火?
一片焦土!
這里才是梅府。
天陰陰冷冷的,吹得她有些發抖,她顧不上雙手疼痛,用力搬開燒焦的殘木。怎麼這麼多,搬開還有,搬開還有!
他們的骸鼻在哪里?
她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身子幾乎都麻木了,好像不再屬于她。
為何她還活著?老天為何棄下她一人孤零零地,是因為她曾說了那麼惡毒的詛咒麼?
「這位大姐,你在找什麼?是丟了東西嗎?」
清朗的聲音傳進她耳內,她茫茫然抬眼,一個十三四歲的稚真少年溫暖而親切地笑著,像是一抹陽光。
「你的手都流血啦,要找東西,也需用鍬用鏟啊,用手怎麼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仔細地包上她的手,微微一笑,「這火都燒了幾個月了,要找東西可不容易,你掉了什麼?我幫你找。」
「兩具骸鼻。」她喃喃地。
少年一怔,柔聲道︰「是你的親人?」
親人?她慘然一笑,忽然面色一凝,恨聲道︰「把他們的骸鼻,一個丟到塞北,一個拋進南海,永生永世不得相聚!」
少年皺起眉頭,手掌覆上她的前額,「奇怪,沒病啊,怎麼好像有些神志不清?」
「我很清醒!」她大吼一聲,用力跳起來。
少年雖然年紀不大,卻已同她一樣高了,他關切地扶住她,「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肩上隱隱傳來的溫暖令她怔忡,所有的疲累、驚恐、孤單、疼痛、脆弱一涌而上,壓下了狂恨與憤怒,她疲倦不堪地靠了過去。
少年手足無措地望著懷里的女子,她十八九歲的樣子,臉色極蒼白,像是經歷了極大的悲痛與驚嚇。他的心軟下來,有些生硬地撫撫她的背,希望能讓她好過些。
「尚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怎麼老是不回頭看我一眼?為何你心里只有姐姐?」她無意識地輕喃。
少年臉色一變,輕輕問道︰「你叫什麼?」
「競雪啊,尚大哥,你說過我的名字很好听,你忘了麼?」她忽然用力抓住他,眼里噴出怒火,「你連我的名字也忘了麼?你……」她回過神,猛然向後退了一步,「你不是他。」
「我不是他。」少年輕蹙著修長的眉,嘆聲道,「你認錯人了。」
「哦。」她按了一下額,「你又是誰?」
少年的目光微閃了下︰「我來梅府尋親,可是這里已經化成一片廢墟了。」
「你找誰?是哪一處的下人……」話聲被嬰孩的啼哭聲打斷,她愕然一尋,才發現他身後背著一個小小的嬰孩,「這是……你弟弟?」他這麼小,總不會是他自己的吧。
少年垂下眸子,將嬰孩解下,抱在懷里哄他,樣子尚算熟練,看來已照料有一段日子。
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嬰兒,煞是可愛,她忍不住笑,「給我抱一抱好不好?」
少年猶豫一陣,終是遞給她。
她抱著嬰孩,拍拍他,逗逗他,心里竟漸漸有了暖意。
「咦,二小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遠遠地,一個婦人驚喜地跑了過來,「屈恆小表頭,你也在啊,你把大小姐和姑爺的骸鼻葬到哪里去了?也沒告訴我一聲。」婦人嘆了一口氣,「既然我們二小姐也回來了,你就領著去拜一拜罷。」
「你帶走了他們的骸鼻?」她厲聲喝道。
熬人接過話茬︰「是啊是啊,二小姐別看他年紀小小,卻堅毅得不得了,足足找了十一天才找到骸鼻……哎,你眼楮怎麼了,老是眨個不停,你還說自己懂醫術,瞎吹的不是!眼楮吹了風就去找大夫,別自己亂開藥,吃壞了怎麼辦?誰來照顧大小姐的公子……」
少年頹然地垂下頭。
「什麼大小姐的公子?」她震驚地望著婦人。
「這不就是。」婦人指指嬰孩,「你看,像不像姑爺?」
少年警戒地望著,見她一舉掌,忽然手一探,將嬰孩奪了回去。
她愕然,好快的手法!就是比尚大哥也毫不遜色。
「你到底是誰?」
「他是姑爺的小師弟,來找姑爺的,可是卻晚了一步……哎喲,二小姐,你干嗎推我?」
「把孩子和骸鼻交給我!」她高聲叫道,掌風呼嘯揚起。
少年只是閃躲,並不還手,身形步法與尚大哥極像,只是尚大哥凝重沉穩,他卻輕靈飄逸。
「啊——」她猛然蹲下,痛苦地抱住頭。
「你怎麼了?」少年嚇了一跳,忙過去查看。
她忽地一掌擊出,拍在嬰孩身上,少年大吃一驚,回掌擊在她肩頭,將她震出極遠。
「你……」少年看著手中嬰孩,痛切地望著她。
她慢慢爬起身,發現自己竟未受傷,是他手下留情麼?
「你別走,你把骸鼻帶到哪里去了?」她淒厲地喊。
沒有人回應,她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背影漸漸消失。
「你別走,你把骸鼻帶到哪里去了?」她昏昏沉沉地低喃。
「你醉了,要醒醒酒。」
誰在說話?聲音溫和而輕柔,好似淡雅的一盞消茶。
「尚大哥?」她伸出手,像是渴求擁抱的孩子。
「你又認錯了。」那人輕輕地嘆,溫柔地撫上她的額頭,「你病了,難怪糊里糊涂的……啊!」他尷尬地望著懷里病懨懨的女子,推開也不是,抱著也不是,兩手舉在空中,不知怎樣才好。
「我很冷,我冷得快死掉了,你都不肯抱一抱我嗎?」她喃喃地。
他怔了怔,終于放下雙臂,稍稍擁了她一下。
不對!尚大哥從不肯逾禮半分,怎麼會抱她?
那,這麼溫暖的懷抱是誰的?
她用力眨眨眼,退後一步,看到一張十七八歲的俊雅的面孔。
他是誰?
罷才她幾乎有些沉溺在那令人安心的懷中了……不,她一生應該只抱一個人——她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