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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出曲 第15頁

作者︰長晏

「你這孩子,怎麼都說不听!」二老嘆氣,看看漢庭,又看看燭雁,「燭雁,你也勸勸你哥哥。」

她也無聲嘆,輕扯兄長衣袖,「大哥,算了,你好好在家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就回來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他不高興了,語氣有些生硬起來,「我不是孩子,不要拿這些話哄我。」

他說這話時,眉宇間帶了一絲凜然,不似平時那個乖順溫和的半大孩子,他從前不會這樣,又是沖撞又是焦燥,讓其他幾人略微吃驚地看向他。

時家父母相互對視,不知說些什麼好。時漢庭沉著臉色,低聲喚燭雁︰「到書房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燭雁稍感意外,見時父時母點頭,便同他一起去書房。白岫拉住她,不知所措地要跟著,她無奈地拍拍兄長手背,應著馬上就回來,才被勉強放行。

進了書房,時漢庭闔上門,沉默好一陣,直到燭雁輕催︰「你要和我說什麼?」他才微吐一口氣,不悅開口。

「你不覺得,你將白大哥寵得太過分,是非輕重不懂,這樣下去怎麼行!」他踱了幾步,皺眉道,「他雖心智較弱,畢竟不是稚齡孩童,有些常理總該明白,你也不要老是什麼都由著他哄著他,任他更不通世情,將來得寸進尺,最終如何收拾。」

「得寸進尺?」燭雁好笑,「你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里明白。」

听時漢庭語調冷淡,燭雁斂了笑,「我不明白,大哥與常人不同,多照顧他些也是應當,你也……」她及時頓住,將後半截話吞了回去。

「多照顧多照顧!他現在就在得寸進尺,你還全心維護他?」時漢庭冷笑,「到底是白大哥不懂事,還是你不懂事。或者,你盡意護他,拿我當了傻子?」

她愕然︰「這話什麼意思?」

時漢庭抑住怒氣,指向她眉間,忍耐道︰「你不要說,這是你自己畫的。」

「是大哥又怎麼樣。」燭雁向後退一步,避開他手指,「大哥幫我畫了幾年,並不是今天才開始,你也是知道的。」

「什麼人才畫眉?是夫妻!從前大家都小,我可以不在意,但如今你幾歲了,怎能還是這樣沒個分寸!」

「我、我又不知……」她吶吶,「誰曉得有這麼多典故規矩。」

「你是不知,但近幾年,白大哥常往這里來,看了多少書,他什麼不懂!」時漢庭盯著自己桌上一疊書,里面有一本,是上回白岫走後,他留意去翻看了的。而以前不曾留意時,白岫又看些什麼書,讀懂幾分,記住多少,怕已無從計數。

這個佟家拾來的螟蛉兒,多年來的變化他都瞧在眼里。一天天月兌離蒙昧,一天天知多識深,像是逐漸從孩童向成人過渡,盡避仍然懵懵懂懂,卻已掩不住憨態下的機敏聰慧。

明知未必有自己猜測得嚴重,但忿忿的指責就是控制不住地月兌口而出︰「他腦里想些什麼,心里藏些什麼,也不過瞞了你和佟伯,表面作的愚笨天真相,暗里不知打著哪些主意,你糊里糊涂的,總有一天不明不白教人騙了去,自己還沒發覺!」

燭雁再也忍不住,憤而頂他一句︰「我教誰騙了去,大哥麼?你胡說也該有個限度!」

「我胡說?難不成你不是被人騙,是心甘情願跟了他?」時漢庭震怒,「一個痴兒,也哄了你的心?他心智愚弱,空有好相貌又如何,你當真嫁他不成!」

「什麼嫁不嫁的!你……」燭雁料不到他這樣口不擇言,一時惱得答不上話,半晌才冷冷道︰「你一會兒說大哥假作天真,一會兒又說他心智愚弱,我看攪不清的根本是你,只不過為畫眉這一件小事,就牽七扯八,什麼都拿來遷怒。」

時漢庭自來在燭雁面前威嚴莊重,從沒想到像今天一般爭執到如此失控,更沒料想她竟不似以往順從,反倒將他搶白一番,不由更是面上難堪,無法下得台階,恨恨道︰「別以為我是瞎子,盧射陽敲破窗紙那時,你和他擠在炕上圍被擁衾的,在做什麼?卿卿我我麼!」

燭雁難以置信地盯著他,盯得他自知失言,卻又難以削了顏面示軟,僵了一陣,只得道︰「總之這次出門,你勸白大哥不要去,他再夾在中間糾纏胡鬧,遲早要生事端。」

「誰生事端?大哥還是我?」燭雁昂起頭,首次不再拗了性子屈從,微譏道,「我還以為你大發脾氣,干脆退婚了事,反正你從來瞧不起佟燭雁,何必作勢給別人看,為了父母之命勉強應對。」

時漢庭驚愕不已,眼前的燭雁,不再是他熟識的一同長大的女孩,她倔強地揚著頭,眉黛目漆,清冷冷的秀,那麼驕傲地看著他,讓他的心微微瑟縮一下,又似是忽然灼燙起來。

「你、你急什麼,退不退婚這話,也能胡說?」他突覺自己有些虛弱,難以抑止地想要觸一觸燭雁的肩頭,卻被她一側身避開去。他的手尷尬舉在半空,閉了閉眼咬牙道︰「你和他又是拉扯又是背來抱去,我伸伸手你也躲,到底誰和誰有婚約,你在心里又自許了誰?」

燭雁被他斥責得心頭煩亂,一字一句,好像有道理,卻又堵得她胸口滯郁。從前,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麼多,鄰家的少年,會成為她日後的丈夫,責怪自小親近的兄長,與她過分倚昵。也許,時漢庭不滿,是人之常情,但……意指她與大哥如何如何,他憑了什麼,這樣胡亂臆測,又這樣肆意指責!

「我回去了!」她不想再爭,轉身而走,拉開房門,卻乍見白岫站在門口,登時一嚇,「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白岫遲疑一陣︰「沒有很久……」

「恐怕時間也不短!」時漢庭冷哼,看到白岫懵懂純澈的神情,以往只覺他可憐,現在卻不由憤怒,就是這樣一副不曉世事的神態,就都要讓著他護著他!「你听得懂多少,心里也有數吧?」

白岫神色肅穆起來,幾分思慮幾分凝重,「你不喜歡燭雁的話,就還給我,我來喜歡。」

時漢庭一震,看向燭雁,她也驚詫莫名︰「大哥,你說什麼?」

「你總是說燭雁很多不對、很多不該,是不想和她在一起吧。」他慢慢地、很認真地說,「你如果不想娶她,我娶。」

燭雁听得他孩子氣的話,哭笑不得,趕忙拖他,「大哥,別說了,我們快回去……」

時漢庭卻怒得臉都漲紅了,鄙夷道︰「就憑你?你懂得什麼叫男女之情,婚姻大事!還給你?燭雁是你的不成?笑話!」他額上青筋迸起,長久以來的不滿一股腦發泄出來,「你心智弱,我向來不與你一般見識,別以為不計較就是永遠忍你胡鬧,你想娶妻?莫說燭雁,去問問十里八村,誰願嫁你這個痴昧之人!」

燭雁面沉似水,絕沒承想一向彬彬有禮的時漢庭今天如此失態。大哥心思純淨,怎能經得起他惡言傷人?

「大哥,不要听他亂說,我們走。」

白岫卻拉住她,輕輕問道︰「燭雁,你願不願意嫁我?」

亂上添亂!她緊蹙雙眉,急道︰「別理他,我們……」

「願不願?」

拉住她的手那麼堅定,白岫執著地問,要從她的口里得出一個答案。

她不知所措,時漢庭的眼里流露著輕視與惱怒,兄長的瞳內映著渴望與困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切混亂而荒唐!

「大哥,我們回去慢慢說,好不好?」她小心哄勸,希望兄長像以往一樣溫順依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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