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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出曲 第9頁

作者︰長晏

身邊的哭聲轉為嗚咽,燭雁扯扯孔雀錦繡的華麗衫袍︰「別哭了,沒事吧?」

不說還好,一說這小泵娘又後怕地抽泣起來,爬了兩爬靠過來,「燭雁姐,嚇死我了……」

她乏力地倚著白岫,安撫地拍拍孔雀後背,柔聲道,「不怕不怕,黑瞎子已經死了。」抬頭間見時漢庭扶著腰慢慢走來,登時險些笑出來,勉強道︰「你怎麼樣……唔,我那時一急,也沒注意力道,你別見怪。」

時漢庭咬牙忍痛,「不要緊,我知道你是為救我。」沒那一腳,他早被熊撲倒。見燭雁不在意地倚在白岫懷里,他暗暗皺眉,「你傷著了麼,還能不能走?」

「我……哎呀呀疼,大哥你輕點!」被凍得麻木的腳漸漸暖和過來,才覺出冷,才知喊疼。試著站了一站,足踝一軟又坐在地上。她苦笑,「大哥,你扶我一下。」

白岫卻攔腰將她抱起,她嚇了一跳,趕快摟了兄長頭頸穩住重心。自小到大,從沒叫人這樣抱過,又是新鮮又是好笑︰「大哥,你要抱我回去嗎?」

「嗯。」

她就說大哥最疼她待她最好!「背我就成啦,這樣抱著多累。」她又不是十年前輕飄飄沒幾斤重那時了。

「不,衣裳裹不住。」

燭雁怔了怔,方曉他意指若背著她,她足上的衣裳蓋不住,怕會凍著她,這樣抱著,才能完全遮住她雙腳。

她笑,心里慰貼得很。然而不小心瞥見時漢庭臉色,又不由嘆了口氣,「沒關系,我能自己走。」

時漢庭也道︰「她既能走,就放她下來罷。」

「什麼能走,你沒瞧見燭雁姐的腳都凍成什麼樣子啦?」孔雀橫他一眼,沒好氣道︰「又不會照顧又不知關切,還讓人家自己走,心長到哪里去了?」

時漢庭被噎得無話可說,暗道這小丫頭才被嚇著了,不過嬌弱那麼一會兒,就又恢復常態刁蠻無比,他今日被她硬拖上馬背,隨後又遇險,受驚更甚,誰來安慰他?

「熊已經死了?唉唉來晚一步,可惜!」

盧射陽才尋到此處,見了獸尸大是驚嘆︰「誰這樣好箭法,桿桿命中,不簡單。唔,力道也夠勁,不錯。」

孔雀不曾見過他,好奇問︰「你是誰?」

「我麼,本該是救美英雄現在卻成了過客甲。」盧射陽笑嘻嘻,仔細瞧了瞧她鮮艷的旗裝,由衷夸道,「小泵娘,你穿這衣裳好看得很哪!」

哪個女孩被人夸贊不喜上心頭,孔雀自也不例外,欣欣然高興道︰「真的嗎?」

「當然,盧某人向來有一不說二。」盧射陽注意力被熊尸吸引過去,「對了,熊膽!快趁新鮮挖,遲了就失效賣不上價了。」

垂涎地撲過去︰「熊皮這麼完好,應該也能賣個好價錢。」興高采烈地拔出靴中匕首,「白兄,你救我一命,我剝了熊皮送你以償救命之恩,如何?」

他不要臉地算計,完全不管這是誰射殺的。

匕首剛刺入皮肉半分,忽听一聲巨吼,黑瞎子驀地翻身而起,龐大身軀霍動,盧射陽猝不及防,被它迎身踫地撞倒,孔雀嚇得尖聲大叫,其余三人也絕未料到熊竟沒有死透,眼睜睜見盧射陽被它撲在身底。

然而情勢又是瞬間逆轉,被撲倒的盧射陽居然還有余力出手,掌力一吐便重擊在黑瞎子胸口箭桿上,長箭立時完全沒入。黑熊本就是垂死掙扎,受此重創,扭了兩扭,隨即真正斃命。

厚重的熊尸下,半天後努力拱出個人頭,苦兮兮申吟︰「救、救命!哪位好心拉在下一把?」

孔雀受驚不小,許久才反應過來,順手推時漢庭一把,「看什麼,還不過去救人!」

時漢庭不與她計較,舒口氣,上前去拉盧射陽,才一使力,他立刻慘叫起來︰「啊啊啊我的腿——」

好像舊創口迸開了!

盧射陽欲哭無淚,他就知道,只要好奇,他一定會倒霉……

第4章(1)

清晨,天色剛剛發白,燭雁正睡得迷迷糊糊間,就感覺有人進來,走到炕前。

她動了動,困得不想睜眼,含糊道︰「大哥?」

「嗯。」

她知道白岫是來喚她起身,仗著佟老頭不在家,一瞬間決定懶床到底,「我不去鎮上了,大哥你自己去吧。」

「哦。」

眉上有物輕輕拂劃,力道柔和,很是舒服。她閉著眼笑,「大哥,我還沒洗臉。」

「那等我回來再畫。」

「好。」燭雁應著,感覺白岫替她掖了掖被,悄然而出。不由滿足地偎了偎枕頭。阿爹不在家就是自由啊,想睡到什麼時辰就睡到什麼時辰,大哥由著她犯懶,絕不會像爹一樣強拎她起床。雖然偶爾害大哥餓肚子她也很愧疚,但大哥也有叫醒她的法子——用熱巾子給她擦臉,擦得她瞌睡蟲全都跑光,半點睡意皆無,想不起都不能。

朦朧半睡半醒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就托著白岫的庇護睡懶覺。每日早上,她伺候大哥起身,大哥總是很早就醒了,等著她過去。那雙明亮純澈的眼楮高興地看著她,透著愉悅的光芒。如今,換成大哥來喚她起,那麼多年光陰歲月,仿佛在這一睡一醒間,就荏苒流逝了。

意識緩緩下沉,忽听窗外有人叫她,不悅的語氣︰「燭雁,該起了!」

是時漢庭。

燭雁不理,她還沒嫁,目前還輪不到外人來喚她早起。

「燭雁?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像什麼樣子!」

要他管!燭雁嫌煩地用被蒙頭,時漢庭打小就一板一眼,她實在很不喜歡。大哥大哥,何時能替他作主退了親,救妹免入苦海?

頑強地裝死,反正時漢庭自恃有禮君子,絕不可能進屋來,像可惡的阿爹一樣在她耳朵邊敲炕磚。

餅了一陣,外頭沒了動靜,時漢庭果然放棄。可是窗外又驀地響起高歌聲,是盧射陽閑著無聊來嘲笑她︰

早上雄雞叫三叫哎,

佟家小丫睡懶覺哎,

一二三人叫不起啊,

大了想嫁沒人要哎……

這個東家串西家住閑得發霉的家伙倒有一副嘹亮嗓子,自己編的小曲唱得還挺順。燭雁悶在被窩里逗得發笑,隨手模了炕沿邊針線籃里的一團線丟出去砸在紙窗上︰「難听死了!」

盧射陽哈哈大笑而去,遠遠叫著︰「白兄,你家妹子有趣得很啊!」

※※※

時家不捕獵也不種田,靠時老先生在富戶教書授業以度日。因此其他村民獵戶進城趕集之時,時漢庭雖也常一同去,卻只是為了買些書紙用具。

早上沒喚起燭雁,他微帶不豫。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如此憊懶,成何體統。就連看著燭雁長大的他都看不慣,旁人又怎樣議論!

越想越不放心,見白岫正經過,便喚住他︰「白大哥,燭雁每天都這樣晚起嗎?」

白岫想了下︰「爹在家時,會早起些。」

時漢庭皺眉道︰「佟伯不在,就任由她胡鬧了?一個姑娘家,這樣懶惰,叫人笑話。白大哥,你該管管她才是。」

「有什麼關系,她愛睡,就多睡一陣。」白岫不以為意,微微笑著,「燭雁並沒有起得太晚,早飯也都煮了的。」

時漢庭氣結,他就不應該和白岫提,一個心智如同孩子般的人,能指望他懂什麼?

盧射陽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笑嘻嘻插話︰「人家還沒過門,就管頭管腳起來了?」見時漢庭臉上不甚自在,更是趁機起哄,「啊喲居然臉紅,你這小子面皮也忒薄啦!」

時漢庭微窘︰「我不是管什麼,我……」

盧射陽自來熟地跟他勾肩搭背,「你這豈不是白說,他做哥哥的,能不疼自家妹子?什麼時候娶過了門,再抱怨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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