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松舒了一口氣。也許是剛才太過集中精神了,推開門的那一剎,我眼前一黑,竟就直直栽了下去。
真要命,我至少要躺到床上再昏倒啊!
這是我最後的意識。
在黑暗里不斷沉浮著,我感覺自己一會兒被人丟進火里,一會兒又被人丟進雪地里,全身的骨架就像被車輪碾過一般,痛得我冷汗直冒。
我是要死了嗎?
我在黑暗里低聲問自己,卻又覺得不甘心。
我不可以就這樣莫名其妙死在這里,我還沒有救出張亮,我還沒有找到李玄霸,我又怎麼可以這樣就倒下?
「李玄霸,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筋——」迷迷糊糊中,我胡亂囈語著,輾轉反側中,似乎感覺有人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那手心里有種冰冰涼涼的熟悉感覺……那種感覺……就如同很多年以前,玄霸緊握著我的手時一樣……
「玄霸——玄霸——是你嗎?」
眼皮好沉重,我無法睜開眼,只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著那只手,緊緊地握住那份感覺。
我好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松手,就如同鏡花水月一場空。
隱隱間,感覺那只冰涼的手反手緊握住了我,心中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暖意。
玄霸……真的是你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里,我看見了很多人,有李世民、有顏清,甚至還有李建成和李元吉……當然,我夢見最多的,最為刻骨銘心的,還是那張讓我心痛的臉龐——李玄霸。
我夢見他回了到我的身邊,然後親手將那枚音樂吊墜重新掛回了胸口,告訴我,他再也不會離開,再也不會了……
當我睜開眼楮的時候,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是微微上揚的,但眼角卻有淡淡的淚痕。
視線還有些模糊不清,隱隱感覺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動。
「玄霸——」我下意識地就要抓住那只手,卻被冷冷地推了開來。
「你認錯人了。」那把冰冰冷冷的聲音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潑在了我的臉上,我頓時清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陌生男人臉龐,只是那一雙眼眸隱隱閃著懾人的光芒。我輕撫著額際,好半天才真正清醒過來。
「你——你是誰?」
嘶啞無力的聲音就像被沙子磨過一般,我感到咽喉一陣陣火辣的痛,不由輕咳了兩聲。
那個男人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然後拿了杯清水,扶著我頭,小心地喂我喝下。
一股清涼頓時澆息了咽間的灼熱,我輕輕舒了一口氣,「謝謝。」
那男人只是輕點了點頭,重新扶著我躺回床上。
「你如果餓了,廚房里有粥,你自己熱一下吃。」他淡淡地說著,語氣里並沒有太大的起伏。
「哦。謝謝。」我強撐著困倦的眼神望著他,這才發現,他竟穿著一襲白衣,身形與李玄霸差不多。
我昏睡期間是他在照顧我吧?所以,我才把他當成了李玄霸。
「你是這間小木屋的主人?」
「嗯。」他輕應了聲。
我微垂下眼簾,有些尷尬,畢竟我沒征得主人同意就擅自開鎖進來,是我不對,而何況,人家還不計前嫌,這樣細心地照顧我。
「對不起,我也是——」
「如果覺得好些,你就自己離開吧?」他忽然站起了身,聲音冷冷淡淡的。
我微感錯愕,沒料到這個男人竟如此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很抱歉,打擾你了。」
我強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然而,雙腿才一著地,就覺眼前一黑。
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我,「我沒說讓你現在離開。」他淡淡地說著,眼神卻沒有正視著我,而是微微避了開來。
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李玄霸,不由微失了神。
直到他放開我,我才清醒過來。跌坐回床上,我輕撫著發暈的額際,「謝謝,就算我現在想走,似乎也走不了——」
我自嘲一笑,抬起頭時,卻發現那個男人早就轉過了身,朝門口走去。
那落寞的背影像針一般直刺進我的心底。
懊死,不要被李玄霸那個家伙攪昏了!不久前才剛剛將李世民錯認了。
我無聲地握緊了手掌,掌心之中,傳來的微痛感,讓我的思維總算正常運作了,「喂——」我喚住那個男人,「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我總不能一直這樣喂喂地叫你吧?」
那個男人停住了步伐,卻沒有轉身。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也許以後都無緣再見了,不是嗎?」
我一時語塞,暗自有些惱怒。既然人家不肯說,我們也不要強人所難了。我緊閉起嘴,抱起被單躺回床上,並蓋過了頭。一直到听到關門的聲音,我才悄悄探出了頭。那個男人早已不在房里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再度坐了起來。
窗外,一片黑沉沉的,不知不覺間,天色竟已暗沉了下來。我無聊地坐在床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我爬下床,吃力地走到門口,打開房間的門時,卻看見廳堂里並沒有人。
看來那個人出去了吧?
我走到廚房,揭開鍋蓋便發現里面真的有一碗粥,而且還帶著微熱。灶底下還燃著小火,原來那個男人早就把我放在這里微熱著了。
沒想到他竟還是個挺細心的人。我聳了聳肩,被手里的粥引得食指大動,肚子越發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三兩下就把粥就給解決了,精神頓時振奮不少。
吃飽了,一個人覺得無聊便在小屋里轉悠,忽然發現這間屋子的擺設雖然簡單,卻很別致優雅,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並不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參觀得累了,我坐在客廳的窗前,竟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我再度清醒的時候,發現窗外的天際已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曙光。
屋子里還是沒人。那人竟出去了一夜都沒回來嗎?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道輕微的響動,我連忙閉上眼,趴在窗台上,假裝睡覺。
不一會兒,門開了,我听到了輕微的腳步聲。感覺有人站在我面前,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耳畔響起了一道淡淡的嘆息聲,我正想睜開眼,卻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窩在那具溫暖的胸膛里,一股異樣的熟悉頓時涌上了心頭,連忙把心思擺正,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躺到床上了,身上也蓋上了錦被。
听到房門再度掩上的聲音,我小心地睜開了眼楮。
罷才心中的悸動是騙不了人的,那個人……那個人的懷抱我又怎會如此輕易就忘記了?六年了……已經六年了……
無聲地握緊了雙拳,我再度閉上了眼,卻發現,眼角竟已淌下了淚水。
天完全亮的時候,我就爬了起來。幸好我身體底子厚,到了第二天已是感覺好了很多。我梳洗完畢,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那個男人正輕靠著窗前,閉目假寐。
我深吸了口氣,揚起淡淡的微笑,走到他的面前。
他緩緩睜開了眼,卻沒有正眼看我,只是淡淡地道︰「廚房里有早飯。」
我聳了聳肩,「你怎麼一跟我說話,就是說吃的。難道我除了跟你要吃的外,沒有其他話可說了嗎?」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眼底略帶著詫異,語氣卻依舊淡漠,「你想跟我說什麼?」
「跟你告辭。」我緊緊盯著那雙與平凡容貌完全不符合的眼眸,「還有,我也要鄭重地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他微微垂下了眼簾。
「多謝你借我屋子,讓我暫住了一晚。」我說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的時候,故意將一直握于手心的音樂吊墜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