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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異想集•魚婦 第19頁

作者︰藤萍

「草薇希望你是個英雄。」李鳳扆溫和地說,「你不會讓他失望吧?」

「不會。」桑菟之說,「我發誓。我發誓。」

「你先治好綠章,然後我們去追蹤國雪。」李鳳扆徐徐微笑,語氣很平靜,「在他襲擊太多人之前。」

四英雄

而後過了一個冬天。

鐘商市從來沒有下過雪,這年冬天下了一場異乎尋常的大雪。

木法雨和桑國雪合體的怪物自從逃出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異味咖啡館已經關門一個冬天,對于這家名聲遠揚卻生意冷清的咖啡店,關不關門,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來來往往鐘商大學的學生,經過十來天的議論,也很快淡忘了這家出售古董的咖啡店。李鳳扆仍然住在里面,店里一切和唐草薇在的時候一樣,有時候李鳳扆也會戴上白手套,和唐草薇一樣去什麼地方做做義工,修剪修剪花木,每天也還從那扇大門進出。

彼綠章身上的異變經過桑菟之的治療,屬于木法雨身體的部分已經大多被「駮」食用了,但是已經異變的部分無法改變,誰也不知道那幾天之內,她的身體被那唾液改變了多少。沈方忙忙碌碌于學校學生會的各種事務,努力讀書、努力打球。努力做一切他能努力做好的事,仿佛只要他拼命努力,有些什麼事就能變好一些似的。

桑菟之在特訓,他又被李鳳扆關在異味咖啡館背後的院子里,李鳳扆不讓他出來,每天教他幾下攻擊人的方法,沒有練好不許吃飯。不許睡覺。

如此過了整整一個冬天。

日記平淡卻不溫馨,有一種慘白無神的顏色,像這個冬天下過的所有的雪。

小薇……真的死掉了。

在這個冬天最後過去的時候,顧綠章才真的相信,那個會弄死自己的人,真的,已經死掉了。

他本是個不死人。

而國雪……她一想到國雪,心里浮起的仍然是那個身板挺直,戴著眼鏡光芒四射的國雪,一直一直看著國雪的光芒,被那種光芒照耀,而後再也沒看到其他——一直到他變成了那天那樣。

把心賣給魔鬼,然後復活,然後再變成魔鬼。

按活的代價,何其重……他如果知道復活會有比死更慘烈可怖的下場,國雪啊柄雪,他還會選擇在木法雨的軀體里復活嗎?他會嗎?

耙嗎?

木法雨此刻一定在那具軀體中笑吧?我們戰勝的不多,卻失去了很多、很多。

☆☆☆

春天如期來臨,鐘商市的春天和往常一樣,水氣氤氳,青草和鮮花生長得潤澤茂盛,生機勃勃。人們漸漸從各種怪獸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大街小巷都有情侶的影子,深夜的時候也有人在唐川邊漫步,不知是在體味浪漫,或是體味恐懼。

四月二十八日。

天氣晴朗,陽光溫暖和煦,李鳳扆推著買菜的推車從菜市場回來。這幾個月,在他的指點和嚴格要求下,桑菟之的搏斗之術大有進步,雖然在李鳳扆手下走不到一招,卻已經和幾個月前完全不同了。

「咳咳……」

這一天,桑菟之正在練習「如何在走路間將人摔倒」的技法,突然听到大門開了,李鳳扆買菜回來的聲音,其中伴隨著幾聲咳嗽。他問了一聲︰「鳳扆?」

李鳳扆打開院子的門進來,典雅溫和的臉上微略帶著一絲病態的紅暈,「沒事,咳咳……」他又咳嗽起來,微微皺眉,似乎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

桑菟之模了模他的額頭,「你發燒了,奇怪,昨天晚上著涼了?」心里卻覺得不祥︰鳳扆絕不是「著涼」就會發燒的人,他在冬天也只穿一件衣服,現在已經到春天了啊。

李鳳扆搖了搖頭,拍了拍桑菟之的肩,示意他不要說話,側耳靜听。桑菟之笑了起來,認真一听,只听咳嗽聲隱隱約約,像許多地方都有人在咳嗽,並不只李鳳扆一個人,「怎麼啦?大家都感冒了?」

「剛才街上遇到一個人。」李鳳扆徐徐地說,「紅色頭發,個子很高。」

桑菟之微微一揚頭,眼楮笑得很有風情,「哦?帥哥?」

李鳳扆含笑搖頭,「咳咳……他頭發的顏色很少見,丹紅色,留得像刺蝟一樣。」

「留得像刺蝟一樣的發型很多啊,」桑菟之的眼楮微微一動,「但是他走了你就開始咳嗽了?」

李鳳扆頷首,「我自信不容易生病,讓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不過這風寒來得奇怪,並不正常。」他一邊說話一邊調息,臉頰上的紅暈很快退了下去,不再咳嗽,「這該是空氣中有過濃的病毒,你可要算一卦?」

桑菟之的眼角上挑,「不用算啦,那是戾,散播疾病的獸。」

李鳳扆微微一笑,「戾原來也可以變成人。」

桑菟之看著院子角落里懶洋洋曬太陽睡覺的黑貓,「什麼都可以變成人,不過人真的是很復雜的……」他轉過頭來,「這麼多個月,那些東西終于又出現了,是不是國雪已經回來了?」

李鳳扆又微微一笑,「這個難說得很,只是‘戾’散播疫病,倒是要早早把他抓住,才不會有更多人受害。」

《山海經•中山經第五》有曰︰「又東南二十里曰樂馬之山。有獸焉,其狀如,赤如丹火,其名曰‘戾’見則其國大疫。」

「戾」,是一種傳播各種疾病的野獸,能變人形。

戾為什麼出現在鐘商市?木法雨或者是桑國雪回來了嗎?桑菟之微微搖頭,微褐的頭發中間緩緩露出一支晶瑩如玉的角,散起一陣淡淡的白霧,待到白霧散去,他的角也已消失,就如那是一瞬間的錯覺,「他沒有回來,‘戾’的氣味,在中心廣場。」

「那里是鬧市、居民區和商業區。」李鳳扆長眉溫雅,「他若走到那里去了,倒是麻煩得很。」他手里仍然推著蔬菜車,「變身會讓人看見的。」

「哎呀,你要我自己一個人去?」桑菟之眉眼俱飛地笑了起來,他听懂了李鳳扆的意思。

李鳳扆長身玉立,徐徐負手在後,微笑道︰「你決定當個英雄,所以吃了草薇,不是嗎?」

「暖……」桑菟之側頭笑,眼楮宛若明珠,很是漂亮。

「你想救人,想救綠章、想救國雪、想救草薇……」

李鳳扆緩緩地說,「除了犧牲,還要堅強。」

「像你一樣強?」桑菟之仍然在笑。

李鳳扆臉色一點不變,溫和從容,「不,像草薇一樣堅強。」

桑菟之看了他一眼,自己還以為只有自己知道呢,原來鳳扆也知道,我們之中,最堅強的人……是小薇。

想要救人,除了犧牲,還要堅強。

強,就是沒有弱點。

堅強,就是心里沒有弱點。

小薇……並不是力量很強大的人,但是很堅強,堅強到可以叫明紫自殺、堅強到可以冷冷安排自己去死、堅強到可以不必表達不要感激不要理解,誰的話也不听。

換句話說……很任性的……但……不脆弱。

最堅強的人,是對自己最冷漠,沒有溫暖的余地。

桑菟之很懂,原來李鳳扆也懂的。

「那我走了。」桑菟之戴上圍巾,穿上他米色的外套,雙手插在口袋里,「回來我請你吃豆花活魚。」

李鳳扆微微一笑,將蔬菜車推回廚房,從里面拿出白菜、蘿卜、土豆等等出來清洗,過會兒泡了壺熱茶,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打開今天的報紙,看了起來。

☆☆☆

中心廣場。

一個頭發顏色怪異的人站在中心廣場車站,路人紛紛回頭看他,染發盛行的現在,染紅頭發的人多了,但染成這種顏色真沒見過。那是一種如朱砂一般的紅,像朱紅色的印泥,濃郁而刺眼,並且頭發根根直立,就如刺蝟一般,非常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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