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羨慕畢秋寒嗎?」李陵宴飛快地反問了一句。
「是。」聖香凝視著他,「因為我和你一樣是不坦白的人。」
李陵宴沒有回答,玉崔嵬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三個人間的氣氛詭異地靜。
餅了足足一刻鐘,李陵宴緩緩舉起手中小杯,搭上一支短短的木箭對準聖香的心口——開、弓。
聖香並沒有動也不想躲。
玉崔嵬一邊看著,一言不發。
李陵宴的箭搭了很久,沒有射出去。
聖吞並不看箭,他看李陵宴的眼楮。
李陵宴並不看聖香,他看自己的手。
只有玉崔嵬看著箭尖,那眼色蒼艷。
「你……能做你自己嗎?」聖香終于開口問。
那聲音在暮色濃重的山林里像幽異的游鬼。
李陵宴搭箭凝思了很久,「不、能。」
聖香默然,過了一會兒,「自由……確是人生中最奢侈的事。」他喃喃說了一句,「果然……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李陵宴說出「不能」之後一臉笑意依然,「什麼事?」
「你猜到殺死你爹的凶手是誰了嗎?」聖香低低地問。
李陵宴眼楮也不眨一下,「嗯。」
「誰?」聖香問。
「屈指良。」李陵宴依然眼也不眨一下地說。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聖香一宇一字地說,「他現在是燕王爺世子趙上玄的人。」
「你是什麼意思?」李陵宴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揚。
「你我合作,殺屈指良、滅燕王黨。」聖香低聲說,一字一字重逾千鈞。
李陵宴望了一眼手中的木箭,「聯吳抗魏?我有什麼好處?」
「不與我合作,你殺不了屈指良。」聖香說。
「你想為畢秋寒報仇?」李陵宴慢慢地說,「我明白了……合作——可以。」他突然之間一口答應,「不過我有兩個小小的條件。」
「什麼條件?」
「第一,把唐天書還給祭血會,此人足智多謀,也是想事情的一把好手。」李陵宴說,然後笑笑,「第二……我只和你聖香合作,其余之人我統統不計在內。」
「別人的命……不如聖香?」聖香嘆了口氣。
「這世上花鳥魚蟲、走獸猛禽,每一種生物都是可愛的。」李陵宴慢慢地說,「就是人最無用……它實在太多了……」
聖香又嘆了口氣,「你只要和我合作殺屈指良就好,至于其他,還是少想為妙。」
李陵宴粲然一笑。「和你聖香合作,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和你李大魔頭合作,表示本少爺要拋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好名聲。」聖香翻了個白眼給他,「人家說起來說不定以為本少爺被你拉攏,也成了魔頭爪子……你以為和你合作很光榮嗎?」
「我只听說江湖上新出了一位少年,胡鬧的本事天下第一,並沒有听說聖香少爺有什麼大好名聲。」
李陵宴含笑,轉頭向玉崔嵬眨眨眼,「玉兄呢?聖香和本會合作,你是不是也考慮加入本會,以免你秉燭寺的朋友找你麻煩?」
李陵宴果然是拉攏人的一把好手,居然立刻用祭血會的威勢要把玉崔嵬收為己用。玉崔嵬柔聲說︰「……如果陵宴你讓我住進你房里的話,我會考慮。」
玉崔嵬要住進李陵宴房里?李陵宴是不沾的人,怎麼可能在床上放個妖媚萬狀的玉崔嵬?但是他偏偏就是微笑了,一口答應︰「我求之不得。」
「陵宴果然是懂事的好孩子。」玉崔嵬柔聲說,伸手去擰李陵宴的臉,「人家心儀你好久了。」
看他這打情罵俏的模樣,誰會想到他本來是來殺李陵宴的?聖香在一邊咬著嘴唇笑,「你們入洞房的那天,不要忘了請本少爺鬧洞房。」
玉崔嵬笑吟吟地拋個媚眼給他,「不會忘了你的。」
這句話暖昧之極,聖香听了大笑,李陵宴毫不在乎,「只是我那里還有個亂吃飛醋的痴情女子在。」
「我殺了她便是。」玉崔嵬柔聲說,「我會讓你知道誰對你最好。」
聖香笑得嗆到,「哈哈……咳咳……大玉你騙起人來,死鬼都給你迷活了……哈哈哈……哎呀,我的手好痛,你不要讓我笑,你干嗎說得那麼認真……不小心小宴真信了你,你拿什麼賠他的琉璃心?」
「我就是這樣……所以愛我的人很多。」玉崔嵬繼續用柔情得不可思議、縹緲得不信他他就會碎去的氣息笑吟吟地說。「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最愛你的。」他對著李陵宴說。
「我會讓你看到我死的。」李陵宴學著他的口氣柔聲說,「我……決不會騙你……相信我……」
兩個大男人用柔情無限的目光對視,雖然說著那麼煽情的言語,流轉著那麼溫柔的眼神,但事實上的生死驚險,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李陵宴敢把玉崔嵬這樣的美人蛇放在自己房里朝夕相處、玉崔嵬敢深入虎穴住在李陵宴房里,這本來就是各自生死的賭注。
「你們再說下去,本少爺的雞皮疙瘩要把腳背埋起來了。」聖香笑到喘不過氣來,「一不小心日久生情,你們可不要怪本少爺沒有阻止你們,實在太變態——你們兩個——」
「天色晚了,兩位既然和本會合作結盟,那請到我的青竹紅牆內休息。」李陵宴斯斯文文地收起小杯和木箭,在前面引路。
他既然答應了合作,就對背後毫不設防——他相信聖香和玉崔嵬。
所有的幫派首領都必備的氣質︰用人不疑。
聖香不知道玉崔嵬怎麼想,反正他大少爺心里是暗自稱贊,小宴這人除了變態些,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才。
第十六回一生大笑能幾回
當聖香少爺和玉崔嵬施施然跟著李陵宴走入青竹紅牆里面的時候,柳戒翠那張臉頓時驚異難看到了極點,一閃身擋在李陵宴面前,厲聲道︰「陵宴!你帶這兩個禍害回來干什麼?」
「這兩位是新近和本會結盟的盟友,地位和你柳姑娘相當,你們可以親近親近。」李陵宴對著她一張怒顏溫言細語。
玉崔嵬卻說︰「這就是陵宴你說的喜歡亂吃飛醋的女人嗎?」
柳戒翠對玉崔嵬怒目相向,「刷」的一聲拔劍,卻是礙于李陵宴在身邊不敢刺出去,「你再說一次試試!」
「你就是那個陵宴很討厭的亂吃飛醋的女人。」玉崔嵬柔聲說,「不要這麼瞪眼楮,這麼瞪眼楮很容易長皺紋。女人要溫柔一點才討人喜歡,怪不得陵宴不喜歡你。」
他說來雖然渾若無事,卻句句把柳戒翠氣得七竅生煙。「刷」的一聲,她忍無可忍一劍「傾國」直刺玉崔嵬胸口。
玉崔嵬優雅地一揚簑衣,里頭依然穿著他喜歡的飄蕩迤邐的寬大長袍。簑衣月兌下擋劍,玉崔嵬的身手和聖香可不是一個層次,手腕底兩枚銳刺並發,「嗖嗖」兩聲。
柳戒翠回劍擋開兩枚形狀古怪的銳利尖刺,不料擋開之後兩枚銳刺竟又繞個圈子倒飛回來,力道減弱,攻擊方向卻更加不可捉模。
玉崔嵬舉起右手動了動五指,笑著對李陵宴說︰「我殺了她如何?」
「你殺了她,她手下的姑娘們就不听話了。」李陵宴眼楮眨也不眨一下,「這樣吧,你打她一個半死,她以後就不敢和你作對了,她手下的小泵娘也不敢和我為難。」
「這可是你替她求的情,像她這種惡狠狠凶巴巴的女人,我最討厭了。」玉崔嵬舉掌隔空劈了過去,他的「劈空掌」功力煞是了得,「啪」的一聲,柳戒翠被他一掌打得飛跌出去,滿口鮮血地撞在牆壁上,看來正好給玉崔嵬打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