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的吉他聲終于停了下來,藺霖拍了拍手掌,「舒偃。」舒偃移過鍵盤上邊的麥,手指矯健也輕靈地往黑白鍵上按,邊彈邊唱,壓著低低有點無辜有點溫柔的聲調︰「你只喜歡我微笑,你決定我的需要,我要怎樣說才好,我不是為你制造。」他邊唱邊彈邊微笑,柔軟的發絲白皙的臉龐.微笑得溫柔,有點想不通般憂傷。
方紅找帽子找到一半,他就站在架子鼓下面,沒有回頭看舒偃。突然「嗒」「咚」兩聲他已經開始擊鼓,不知道他原來把鼓棒放在哪里,就這麼突然鼓棒在手就突然開始敲擊。許夏單撥著吉他的弦,一聲一聲和著鼓聲。
「canyoufeelmyworld,真實的我沒有辦法偽造……」舒偃唱到最有節奏的部分,聲調持續拖平,搖曳地拖出無心緒也不在意的聲音,方紅背對著他擊鼓,一擊一和恰到好處。藺霖坐在椅子上听著,手里拿著無線麥,當舒偃唱到高潮的時候他開聲跟著唱Rap︰「Ikeeponconlinbackformorevo日日夜夜我閉著雙眼祈禱,為什麼只有我的音樂能夠讓我依靠,我知道我的世界已經變得越來越小,跑不掉逃不了,怎樣面帶著微笑,怎麼面對著你才好……」
斐荼靡一邊做柔軟練習一邊微笑,這首歌合作得很好。
之前的Rap都是張凱皚念,沒想到藺霖念起來感覺也很好。張凱皚是頹廢派的,念的Rap含糊低調節奏性很強,同樣節奏的Rap,藺霖念起來仿佛時間比張凱皚充裕得多,念得很清楚,感覺和張凱皚完全不同。藺霖的Rap總在你以為他要來不及跟上那拍子的時候念出字來,念的人很閑適,听的人就有些戰戰兢兢,全被他吊著心情,果然是藺霖的風格。
一切都很完美。
正當大家都練習得很投入的時候,「咯」的一聲琴房的門開了。
門一開,「咯」的一聲之後緊接是「嘩」的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側對著門對著斜倚在牆上那面大穿衣鏡練習的斐荼靡陡然看見整面鏡子向自己壓過來,尖叫一聲往後跳開,但那穿衣鏡不僅是倒下而已,它是先碎了再傾倒,在斐荼靡尖叫跳開的時候破碎的鏡面玻璃已經飛濺下來,叮當一陣讓人膽寒的碎裂聲,濺在地上的玻璃碎屑有許多沾了鮮血。
里頭練習的人全都呆了。
開門進來的人倒先大叫一聲︰「妖精!」飛快沖進來抓住被劃傷手臂和右腿的斐荼靡,心驚膽戰地看著她因為伸手去擋倒下來的鏡子而在手肘上割出來的傷口,一剎那問就滿身傷口。
藺霖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先看了斐荼靡那邊一眼,看到大家都圍了過去,再看了門口一眼一一不知道誰在門口放了一根長長的似乎是樓頂晾衣竿的鋼管。那鋼管一頭卡在門框邊角的直角上,一頭對著斐荼靡那邊的鏡子,只要門一推一一那邊「當啷」一聲鋼管會撞倒或者撞破鏡子。
斐荼靡的傷並不嚴重,多是玻璃的劃傷,就怕不知道有沒有玻璃碎片在傷口里。正當大家驚魂未定的時候,陡然一聲沙啞的怒喝︰「林婧明!」
婧明被喝得一時懵了,呆呆地看著喝她的那個人的臉。怒喝一聲的人也沒有惡言相向,而是就這麼怒氣沖天地看著她,那種目光的指責比言語的更激烈——剎那間她都以為是自己那一開門過于莽撞才導致了這種後果,呆呆地站在許夏對面,竟然不知道怎麼回對這種指責的目光。
舒偃和方紅都看著她,斐荼靡滿身傷口,痛極看了林婧明一眼,京恐之後無限委屈.看了她一眼竟然一時激憤哭了出來。舒偃輕輕拍著她的背,憑借他視力5.3的眼楮幫她挑出傷口殘余的玻璃碎屑,方紅看看東、看看西,一副茫然的樣子。
或背對或敵視,這屋里的人無不在表現一種鄙夷︰我們在排練,你進來干什麼?動作這麼莽撞,砸傷了人,你打算怎麼辦?
她看著委屈到哭的斐荼靡,再看著冷冷瞪著她的許夏,再看著背對著她的舒偃和方紅,腳步慢慢地往後踩了一步,再踩了一步,站在門口。
她不是被排斥了,而是被憎恨了——「竹」好不容易拿到這次演出的機會,是期末又是遇到凱皚出國也那麼努力在排練,她居然一手推開門,撞翻鏡子把妖精砸成重傷——不可原諒!
目光和背影,比獨行還深刻的孤獨感濃重地凝聚在琴房門口,她默然了一陣,「我去找醫務室老師一一」說著轉身,一個人卻拉住了她,平靜地說︰「等等。」
藺霖。
她甩了一下,沒掙扎開藺霖的手,也不回頭,也不說話,她那時候的背影像只負傷的野獸。
「今天是誰讓你過來琴房?」藺霖問,聲音居然還是很冷靜,沒有什麼激動的調子。
「不是你嗎?」她低低地說,再用力掙了一下,掙掉了藺霖的手,反手把手機翻開一按就是那條短信,她冷冷地回過頭來瞪著藺霖,一字一頓地說,「不就是你嗎?」
藺霖露出奇異的眼神,看了那條短信一眼再看了那根鋼管一眼,
「不是我。」
舒偃猛地回過頭來,看了藺霖一眼,也露出奇異的表情,「短信?」
藺霖一手拉住婧明,一手緩緩舉了起來,那是發誓的姿勢,「不是我。」
他既然這麼說,沒有人懷疑他在說謊。舒偃,小心翼翼地把一塊縴細的玻璃屑挑出傷口之外,「你的手機不是今天早上丟了嗎?」
婧明一呆,藺霖點了點頭,連平時老是走神十句話答不了一兩句的方紅都點了點頭。她反問︰「丟了?」
藺霖反手丟了一包消毒濕紙巾給舒偃,讓舒偃給斐荼靡清理傷口,他隨身帶著這東西,不是為了擦汗,是為了消毒,「其實是昨天排練完之後就找不到了,相信我嗎?」
藺霖的眼楮看著婧明,黑黝黝的沒有什麼光澤,卻因為沒有光澤而溫柔平靜,那一句「相信我嗎」說得讓她心神顫抖,張了張嘴,
「不是你發給我是誰發給我的?」
一屋子的人沉默。
「今天在這里排練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她逐漸開始大聲起來,指著門口那根鋼管,「這個東西是誰放在那里的?還有誰知道今天琴房會多一面鏡子?」
「難道你是在說有人在冤枉你嗎?」許夏冷冷地說,「你害得‘竹’演出不成,害荼靡受傷,難道就這樣算了?」
「你——」婧明瞪著許夏,一口氣噎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她心里懷疑十有八九就是許夏在搞鬼,但是沒有證據卻不能當面吼回去,一口氣噎得她快要憋死了。
「婧明。」藺霖接過婧明手上的手機,撥?幾個號碼,屋子里的人還沒有想清楚他在干什麼,只听一陣「將軍令」的低沉音樂在屋子里回響——大家回頭一看——許夏的書包。
舒偃嘆了口氣,方紅皺著眉頭,斐荼靡眼淚還沒干,呆呆地看著許夏,藺霖烏黑而無光的眼楮凝視著許夏。
誰也沒有說話,舒偃的目光是冰涼的——這個人外表溫柔,骨子里未必;方紅的目光是迷離的︰斐荼靡是氣怒交加藺霖的目光沒有感情。
只有婧明的目光是火一樣熱,她上來一把抓住許夏的衣領——饒是她一米五八許夏一米七一——她一把抓住許夏的衣領,「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個耳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人?一個不好傷到她的眼楮她的臉,插到她身上其他地方怎麼辦?你對我林婧明有意見直接找上我來!不要在這里搞什麼鬼鬼怪怪的把戲!」說著放開她衣領,「你栽贓我沒關系——你害到妖精受傷我絕對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