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並不是故意冷落刀狻猊,只不過能挑戰她仙女極限的,讓她失去控制做出些亂七八糟事情出來的,都是公孫朝夕。
他和桃如丑在干什麼?她躺在床上想,渾然不覺這張紅牙大床是如何的舒適柔軟,又是如何的奢侈豪華。
「你讓阿殺去殺錢衰燈?」桃如丑和公孫朝夕在月下散步,桃如丑依然一身白衣女子裝束,此刻卻負手踱步,恍恍然瀟灑白衣書生的模樣,「你覺得阿殺會成功?」
鮑孫朝夕頎長挺拔的身材在月下越顯飄逸,「六成六,阿殺出道至今還沒有失手過。」
「說實話我很奇怪,」桃如丑轉過臉來看向公孫朝夕,「錢衰燈雖然該死,但是你本有碧蝠殺人的證據在手,為什麼非要阿殺去殺錢衰燈?如果把碧蝠之毒和錢衰燈養碧蝠,又在峨眉山放養幾件事宣揚出去,小守紅兒也就解困,阿殺也不必冒險。」
「阿殺做這行也三年了,名也有了,錢也有了,總這麼干下去不是個辦法。他若是殺了錢衰燈,名氣也就到了頂點,可以守著銀子伺候老娘去了。」
「你想要他隱退?」桃如丑高挑起眉,「人生禍福如朝夕……」
「他如果現在回家種田,他老娘會很感激的。」公孫朝夕說,「他老娘快病死了……卻不準我說,她可是盡心盡力支持她兒子做殺手,說要等到阿殺名聲一揚,白道黑道嚇得屁滾尿流的那天。」
桃如丑大笑,「西門娘子這老太婆有意思。」
「快病死的人還要勾搭十八歲少年,那老太婆本就是個活寶。」公孫朝夕翻著白眼。
桃如丑含情斜睇,「已經二十三的人還自稱十八,你以為我不知道西門娘子對你很有意思?」
鮑孫朝夕瞪著眼道︰「讓阿殺知道他娘有意思讓我變成他爹,那不孝子豈不是要讓他娘守寡?」
三一著下錯滿盤棋
在公孫朝夕的茅屋里,蕭守紅呆呆地望著明月,突然坐了起來,抱膝怔怔地想她和公孫朝夕相識三年的點滴,越發覺得——其實他對她,很不錯。
他雖然是個俗人、是個奸商、是個小人,但是真的一直對她很好,每當她遇難出事的時候,都會有公孫朝夕的影子,尤其是這一次……她漸漸地露出一點兒微笑,看著自己的鞋尖,這一次他做的,不管是在利用別人還是怎樣,總之他對她,真的是很好。
蕭守紅一夜未眠,天亮的時候起來去溪邊洗漱,拆開頭發重新梳理,抬起頭來的時候微微一頓——她看到一只蝙蝠飛過,心里詫異︰蝙蝠不是晚上才出來嗎?而且那只蝙蝠幾乎渾然和周圍青山綠水一色,若非她自信眼力極好,是看不出來的。
碧蝠?
她全身一凜,握劍站起,屏息默查四下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四下無人,難道這只碧蝠只是湊巧經過?還是鄙夫王錢衰燈突然到了這毫不起眼的高陽山?她自信一路前來高陽十分隱秘,絕不可能有人看見,但碧蝠絕非幻覺。
正當她全神運功潛查的時候,突有所覺,驀然回首——身後不到一尺處站著一個人。
一個綠衣人,衣服顏色和剛才那只碧蝠一模一樣。
她微凝眉,徐徐橫劍,此人左眉有痣臉色蒼白,身材不高手握彎刀,必是信侯宮第二高手,號稱「一刀殺十人」的「小彎刀」李艷芳。
他是個男人。
叫做李艷芳。
他為什麼出現在高陽山?蕭守紅已經無暇去想,李艷芳是她幾年來遇到的大敵之一——她慶幸公孫朝夕和桃如丑都還沒有回來——那奸商的武功奇爛無比,桃如丑是否會武功她看不出來,但不能讓客人冒險。她不知不覺已經將公孫朝夕視為這間破茅屋的「主人」,而她自己並沒有發現。
晨風輕拂,帶著肅殺的清寒,掠面而過。
「蕭姑娘。」李艷芳對她畢恭畢敬地拱手,「敝宮錢宮主有請蕭姑娘。」
蕭守紅手里玉劍一抬,冷冷地道︰「不去。」
李艷芳目中精光微閃,「不能不去。」
蕭守紅手指青天,「朗朗乾坤,你莫非要在這里擄人不成?」繼而退了一步,她右足點地立于小溪之旁,一足懸空在溪水之上,若是打不過,她決意依仗輕功踩水而下!「蕭守紅不是信侯宮的狗,任你呼來喝去。」
李艷芳目中精光暴漲,低聲喝道︰「那就是你自找的!」隨著喝聲,他手指暴漲一寸,根骨扭曲似在發力,而力道古怪,人隨手指那一張,已疾撲過來,沒有半點兒風聲。
蕭守紅拔劍招架,她的劍名「天犀」,是一柄有名的溫玉劍,的確是傳說中匹配仙女的兵刃。李艷芳手指點在劍上,那玉劍竟然發出「咯咯」爆響,幾欲碎裂,蕭守紅臉上變色,陡然揮劍橫掃,一只碧蝠被她劈死劍下血潑三尺。那碧蝠襲來無聲無息,李艷芳贊道︰「好耳力!」但他五指已然扣到劍上,蕭守紅回劍後奪,玉劍本質滑溜,在李艷芳手中竟然奪之不動,好像那劍是他血肉的一部分。蕭守紅一奪不回,李艷芳一手往她肩頭抓來,眼看她就要嚶叮一聲按照規律撲倒在李艷芳懷里,突地蕭守紅一口往李艷芳手上咬去,然後飛起一腳踢他下陰,松手放劍。那劍被李艷芳倒奪差點兒直插入懷,手上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再加上一腳,頓時劇痛入骨,手忙腳亂,一時驚愕異常︰江湖傳說中冷淡孤高的蕭守紅居然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招式克敵!正當他一愣之間,蕭守紅腳尖倒撩,「霍」的勾劍在手,一劍抵上了他的頸項,居然還淡淡地捋了下頭發,「也許我該殺了你。」
李艷芳不得不贊嘆她這捋發的姿態很美,和方才發狠的女人截然不同,心里的念頭還沒轉完,她居然撤劍後躍,淡淡地道︰「本姑娘劍下從不殺人,今日且饒了你,去吧。」
李艷芳行走江湖少說也二十年了,仍被她這幾句話說得一愣,啼笑皆非,「蕭姑娘聰明伶俐,饒命之恩,我且記下——不過你還是要跟我回信侯宮!」他彎刀出手,刀柄系著長長的縴細鎖鏈,「當啷」一聲微響飛出,他這「殺人刀」出手從不落空,那鎖鏈在蕭守紅頸上繞了幾圈,彎刀正好抵在她的咽喉處,只要李艷芳回力一拖,蕭守紅立刻要破喉而死。他拉著蕭守紅,「跟我走吧。」
蕭守紅心里大怒︰她放了這小人一條生路,他不是應該感恩戴德放手而去嗎,竟然如此對她!她心里憤恨嘴里卻說不出來,眼楮瞪著李艷芳,一步一步被他從溪邊拖走。
眼看她就要這樣被拖死狗似的拖去信侯宮,突然前邊傳來「汪汪」聲,一條雪白的小肥狗攔在路前,撲上去咬李艷芳的腿。她心里不平︰她居然落到要一條狗來救她!
腳踝被稍微咬到了一下,有輕微疼痛。李艷芳不以為意一腳踢開小肥狗,那小狽也知道他一腳厲害,居然一躍避開,汪汪叫著往一邊去了。
「小守紅兒居然會咬人。」旁邊突然響起一個喃喃自語的聲音,「不好,以後萬萬不能和她打架,非輸不可。」
蕭守紅臉上一紅,她剛才情急拼命居然給人看見……一時間恨不得自己鑽進土里,眼神剛剛一閃,「叮」的一聲李艷芳的鎖鏈給什麼東西一下打斷,一個人「呼」的一聲掠過把自己抱起飄得遠遠的,只剩下李艷芳一個人在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