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重開書吧,我知道你這里有很多《網球兒子》啦,可不可以送一套給我?最好簽上你的大名,我去做成鏡框裱糊在門口。」孝榆大步走進來,東張西望了一下,「咦?王室和你的助手們呢?怎麼都不在?」
「他們去取材。」畢畢似乎才反應過來地說什麼,神色有些恍惚,「重開書吧?孝榆你說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啊?都是別人騙我的分,比如說你。」孝榆瞪了他一眼,笑了起來,「這幾天郁悶死了,想來想去,我要重開書吧,我要把你們全部拉回來幫忙,管你們現在是不是成名成家,我喜歡書吧的感覺。」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已經找了人去大掃除,要重新裝修了,坐台表我也已經安排好——星期一你,星期二星期三我,星期四碧柔,星期五尤雅,星朗六王室,星期天還是我。」她這麼排基于各人的休息和空閑時間,是認真的。
「啊。」畢畢笑了。
「什麼‘啊’啊,‘哦’啊的,」孝榆捏住他的臉,「不許這樣搪塞我,我每次都給你這張無辜的臉騙了!這星期我給你打了無數次電話,怎麼都是在通話中?你搞什麼鬼?快說快說。」
畢畢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眼楮︰「那是因為我手機不見了。」
「啊?」孝榆傻眼,「被人偷走了?」
畢畢點點頭。
她開始爆笑︰「拜托你也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大學球場健將,走在大馬路上東西被人偷了,實在是太丟臉了!好心你,說壞了被你丟了嘛,笑死我了……」
「嗯。」畢畢彎眉一笑。
「好了,我赦免你不理我的大罪,」孝榆笑顏燦爛,「星期一能去坐台嗎?」
「織橋呢?」畢畢問,「為什麼沒有織橋?」
「那家伙在忙朗兒的事吧?」孝榆笑得有點點淡,振作精神,「見了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很累。」
「我去。」畢畢說,眼神閃爍著初起晨光的溫柔,「要什麼書在這里找吧,如果沒有我陪你去買,好不好?」
「我要最新一期的《網球兒子》,第二一九期你畫了什麼?」她搶了最新的漫畫來看,一看大驚失色,「你竟然弄瞎了布爾咒豬的眼楮?你找死啊?你完蛋了、你完蛋了,你會被網球同人女咒死,我不要你的簽名了,掛出去會被人打死。為什麼要弄瞎布爾咒豬的眼楮啊……」
「那是王室編的情節,我不……」
畢畢解釋到一半孝榆繼續往下哀嚎打斷他的話︰「可是就是越讓人心痛越好,繼續虐他吧,這麼厲害的人早該遭天譴被人打了。」
正當兩個人相視開始莫名其妙地笑的時候,「咿呀」一聲門開,「他媽的今人竟然停賽!她們停賽我們休刊,大老遠去看網球美少女竟然因為球場壞掉停賽……」罵罵咧咧走進來的是王室,猛地一呆,「孝榆啊,怎麼有空過來。」
「啪」的一聲孝榆拍手,笑眯眯地說︰「這下好了,你們兩個今天都有空是不是?來——」她左手抓—個右手抓一個,一起拖著往門外走,「我剛才已經打過電話給尤雅,他說今天太忙但是下午會請客吃飯,為了尊重你們這些招搖的人的錢包,我決定下午去明珠燭光吃飯,哈——哈——哈——」什麼叫笑如夜梟就是這種聲音。
「明珠燭光?」王室在孝榆面前沒行半點成熟穩重的余地,怪叫起來,「天啊,那地方是人吃的嗎?我們幾個人去吃可以吃掉這們工作室的十分之一!」
「我崇拜了尤雅好多年,今天要讓他徹底地讓我再崇拜一次終身難忘的!」孝榆宣布,然後繼續以讓人想狂踩一萬腳的笑聲笑如夜梟,「哈——哈——哈——」
畢畢溫和無害的眼瞳深處微微擺月兌了憂郁的色彩,浮起一抹微笑,和孝榆在一起開心真是很容易,不管心里究竟有多少亂七八糟的事,看見她都會很開心。
「走!變漫畫店和裝修市場!」方孝榆方老大帶隊,振興書吧的文明之師、威武之師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漫畫書城。
到處都是網球兒子的海報,孝榆又在狂踩那片王室奉為經典的《火影忍者》,「那片動畫簡直讓人不可忍受,打一場架可以連續打個十幾二十集,每一集都在說我這一招究竟多麼歷害,詳細地解釋你中了我這一招會死得多麼多麼難看,結果還不是都沒有……」她說到一半王室已經爆走,「我想要創造的就是那種境界!那種只有男人能理解女人不能理解的境界!」
「拜托你畫的網球兒子還不都是女生在看,打個球天崩地裂龍卷風在球場里轉來轉去,連人帶球全都飛去外太空,這種網球根本像咸蛋超人變身一樣,胡說八道……」孝榆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
「那是電視台自己改的!」每逢說起網球兒子被電視台改編得神鬼莫測,一個球就能震動地球王室就要爆走,尤其不能容忍有人把漫畫和動畫攪在一起,他大喊大叫,「方孝榆!你再把莫名其妙的罪名冠在我頭上,我絕對饒不了你!」
孝榆做鬼臉︰「我怕你嗎?我怕你嗎?」
「方孝榆!」終于震動地球的怒吼從已經變身的咸蛋超人嘴里爆發,閃爍著綠色眼楮的外星怪獸撲向柔弱的地球少女,畢畢擋在中間溫柔地微笑,「好了好了,買書、買書。」
書吧就這樣興起了,在織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重開了,名字依然叫做,「伸縮自如的愛和輕薄假面」,孝榆瘋婆強迫畢畢美少年大筆一揮,簡稱︰「愛與面」——不知道以為是開快餐的。
又過了兩天。
機場。
候機大廳。
「對不起。」織橋穿著長長的外套,難得一本正經地看人,說對不起。
朗兒額頭的傷還沒有全好,但是她決定回美國︰「沒什麼,我家在美國,只是回家而已。」她提著行李,穿著長裙模樣特別嫻靜,「織橋,無論為了什麼理由,不要再錯過……你自己的幸福……」
「嗯。」織橋笑笑,一手插在口袋里,「我就送到這里,登機吧。」
「再見,」朗兒揮了揮手,「有空到美國讓我看看你幸福不幸福。」
「像我這樣的人,怎麼會不幸福呢?」織橋細細地笑,軟綿綿地伸出手捋了捋頭發,簡單也清淡地說,「去吧。」
朗兒用力揮了揮手,走入了通往飛機的入口。
一段感情,未曾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織橋站在那里看著朗兒走入的入口,看著她的飛機起飛,飛得很高很遠,飛向他熟悉的天涯海角,永遠不會再走入他的世界。低下頭來,「有空到美國讓我看看你幸福不幸福」,他怎麼會不幸福呢?可是心里空空蕩蕩沒有底,他曾經絲毫不懷疑孝榆會離他而去,而現在他什麼都不知道,除了失敗地發現自己愛她,其他什麼他都不確定,都不知道。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經歷過這麼多事,他愛孝榆、孝榆愛他,為何沒有相愛早已說不清楚,而事到如今又怎能確定、一切都不曾改變過?孝榆還愛他嗎?到今天還愛嗎?和畢畢在一起真的只是玩笑嗎?真的……還愛嗎?
織橋的眼中露出罕見的蕭索,風通過半開的窗戶而來,四五月的風時冷時熱,吹在身上感覺總是不宜,一直站到登機的客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才轉身離開。
突然間想去哪里走走,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把所有習慣的面具都丟掉,去好好地嘆一口氣,或者——好好地喝一杯酒,好好地回想這幾年,他到底做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