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榆……對他來說算什麼……他自從唱K回去那天就承認他自己是蝸牛。
他不願想、不想想。
想了會後悔,會不開心的。
所以不要想,連孝榆都不要見,他來了,坦桑尼亞。
織橋那麼年輕氣盛的離開之後。
一年……
兩年……
三年……
四年……
四年之後。
「拜托,我來不及了,可不可以先上車後補票啊……」孝榆追著某空調大巴。
「人滿了,又不是結婚,什麼先上車後買票……」檢票的大媽在窗口罵。
車開走了,孝榆停下喘氣,完蛋了!她的采訪!
她現在為M市日報評論版的記者,但如果這次采訪再搞砸了,她的飯碗堪慮,之前她做成非常精彩的訪談與評論以其非常糟糕收場,得罪了一票人的訪談與評論的比例是1︰1……所以也不知道她是日報的福星還是災難了,倒是在日報上上下下孝榆的名字如雷貫耳、久仰久仰就是。
她今天本來要去隔壁城市做關于動物園建設的報道,但是路上公車遇到車禍、跑步撞到行人、半路還給一殘疾老爺爺推輪椅上斜坡、最後沖到長途車站的時候,約定時間的那一班車已經走了。
而她這懶人以為完全來得及,所以根本沒有提前訂票?她死定了!下一班車是一個小時之後,那時候約定的時間早過,她的采訪必然又完蛋——又要被人扣工資了。
她若是死也是因為被日報剝削過度餓死的,背著采訪包垂頭喪氣地站在長途車站,一陣冷風吹來,真有「風蕭蕭兮易水寒」滿地落葉旋飄的蕭索淒涼,而接下去那句古文更加充分體現了她目前的處境,誰來借給她一雙翅膀……
「嚓——砰——」那剛剛非常殘忍棄她而去的長途汽車,竟然就在開出兩百米之後轟然起火,一頭撞上不遠處的圍牆,爆炸了起來。
「當啷」幾片公車鐵片玻璃落在她身後,她本能地拿起數碼相機「 」狂照,完全沒有領會到那些碎片如果稍微偏一點的後果。照了十來張之後,她快步跑向出事的汽車,那車里血肉模糊焦昧一片,她倒抽一門涼氣,拿出手機打120,「這里是北存長途汽車站,發生爆炸……」
十分鐘之後,救護車來了,她忙著按快門,不管是什麼都連續拍了。
車上跳下許多醫生護士,開始搶救傷員,車上抬下許多擔架,許多點滴管子和許多輸液袋……她連忙招了出租車往醫院去了。這件事她采訪到底了,為了她的飯碗、為了她的名聲、為了她的將來……車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撞傷,燒傷的都是靠窗外的,大概火是從外面燒起來,不是從車內爆炸。
咿唔咿唔……救護車很快開到了市立醫院。
很多醫生從急診室迎了出來,大概知道了出了重大事故。她的出租車跟著緊急剎車,她跳下車來,以攝像鏡頭渾然忘我地跟著人群潮流往醫院里面走。
許多診室的門一一開了,許多嚴陣以待的醫生麻利地把傷員一個一個抬進診室。
她以鏡頭追蹤一個傷得特別嚴重的傷員,跟著跟著跟到手術室門口,突然目光一晃,她看見里面戴口罩準備立刻手術的醫生……那只是一瞬,手術室的門立刻關了起來,她被關在外面。
好熟悉的眼楮啊……她手里還呆呆地拿著攝像機照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怎麼會有那麼熟悉的眼楮……眼瞳很大、很黑,看起來像整個眼楮都是眼瞳,就是因為那麼黑那麼深的眼瞳,所以被他看了一眼總有一股妖氣。
被他關注的病人也會震懾于他眼里那種專注的妖氣吧,所以絕對不會有事的,他以他過去的全部輝煌作賭,他手下的病人一定不會有事的……那就是那眼里妖氣的由來了,那麼任性的光芒啊!
織……橋……嗎……她呆呆地站在手術室門口,很快,傷員家屬來了,把她推到一邊,有人在哭,有人焦急地走來走去,她應該拍的但是忘了,她在想︰織橋嗎?
自從四年前他去了坦桑尼亞,她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听說他一年結束之後提出要在坦桑尼亞再待一年,惹怒了縱容他的爺爺,爺爺說你要在那鬼地方再待下去就不是我呂家的子孫,不要回來見我!結果像織橋那種不孝子當然堅持待在那邊,和家里斷了聯系……此後爺爺也到處打听消息,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斷,說他在坦桑尼亞待了兩年,去了美國,之後就越發沒有消息了。
她是不是瘋了,每在這家醫院里、這個手術室里看見醫生都要懷疑是他?護土小姐忙碌地走來走去,有人有禮貌地請她從這里出去,距離手術室太近,她背著許多儀器不好。
呆呆地坐在掛號大廳的椅子上,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怔怔地看著從戒備森嚴的手術室大樓那邊一個一個被清場清出來的人,望著那個門口。
如果是他的話,也總會從那個門口出來的吧?她突然想到,奔去外面買了兩個面包一瓶水,準備在這里坐到他出來。其實她可以很直接地問護士小姐是否有叫呂織橋的醫生?但她沒想到,她聰明的腦子時靈時不靈,現在就嚴重堵塞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她吃著面包。
又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她又吃著面包。
醫院的燈越發明亮,因為天色已晚,終于一直在注意她的護士忍不住問她︰「需要幫助嗎?」
「啊!」她昨了一跳,「沒事沒事,我在等人。」
「要不要我幫你找?」護土看了她有兩個小時以上了,對她特別有耐心的。
「不用了,我想他也許在工作吧。」孝榆的眼神很溫柔,她自己沒發覺,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嗯?」護士意外,「你找的是醫生?」
「是啊。」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大部分醫生都已經下班了,你找的是值班的醫生?」
孝榆怔了一怔,迷惑地看著候診大廳對面那個門再過去的手術大樓的大門,「我沒看見他出來啊。」
「手術大樓醫生們通常走的都是後門,前門是給病人走的。」護士解釋。
「哦——」孝榆的語氣沉了下來,有點沮喪。
「你要找哪位醫生?說不定我可以幫你。」那護士對她很是同情。
「啊!」孝榆這才恍然大悟如夢初醒︰「是啊是啊,這里有沒有叫做呂織橋的醫生?」
那年輕嬌美的護士小姐呆了一下,「你找呂醫生?」
「是啊是啊,」孝榆點頭,「呂織橋,織女的織,鵲橋的橋。」
「你是呂醫生什麼人?朋友嗎?」護士小姐詫異地看著她,好像突然問孝榆變成了很奇怪的東西。
「嗯……同學。」孝榆頓了一下,笑顏燦爛地說。
「原來是這樣,呂醫生是剛剛從美國回來的神經外科主任,嗯……是我的……男朋友。」那護士小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回去了。」
男朋友?孝愉一瞬間覺得有些眼花,她覺得自己呆了可能有十秒那麼久,那變態還是這樣啊?「啊!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模了模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他了。」
「呵呵,我們剛從美國回來。」護士小姐微笑起來很美,「剛回來不到一個星期。」
「你是跟著織橋回來的?」孝榆贊嘆了一聲,「你們肯定很好。」
「嗯,雖然織橋他蠻花心的,但是和我交往以後好多了。」護士小姐的害羞看起來很幸福,「他就像個孩子一樣,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