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橋那變態!為什麼突然要去非洲?他肯定瘋了吃錯藥了!
為什麼要去非洲……
她下巴抵在枕頭上,呆呆地望著枕巾上可愛的小兔,為什麼要去非洲……她真的不懂啊……
非洲……有什麼好……
不是听說很窮很可怕嗎?
她突然爬起來,穿好衣服下樓沖進織橋的房間,打開織橋的電腦,果然里面有關于坦桑尼亞的資料︰
坦桑尼亞面積94.5087平方公里,它由大陸部分和島嶼組成。斯瓦希里語為國語,官方語言為英語……
她搜索著關于坦桑尼亞的所有消息,電腦的光芒在她臉頰上閃閃爍爍,一行一行的字影在她臉上晃過︰
坦桑尼亞信奉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人佔32%,信奉伊斯蘭教的人佔30%。信奉天主教和基督牧新教的人忌諱13和星期五;信奉伊斯蘭教的人忌諱談論有關豬的話題,忌食豬肉和使用豬制品……
她快速翻過坦桑尼亞的生活習俗,停在了最後一頁坦桑尼亞的現狀上︰
坦桑尼亞是聯合國宣布的最不發達國家之一,旁邊的盧旺達連年內戰,坦桑尼亞本身執政黨與反對黨也是剛剛簽署停戰協議。艾滋病流行,沒有有效控制手段,本國工業只佔國民生產總值的8%,私人農場紛紛倒閉,經濟處在崩潰的邊緣,近年雖有好轉但仍然不客樂觀等等。
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坐倒在織橋常坐的椅子上,他明明知道……為什麼要去非洲?
去救人嗎?哪里不可以做醫生呢,非要到這麼可怕的地方
織橋……那個人完全認真的……要做一個好醫生……首先……他去最可怕的地方救人……她呆呆地望著映著坦桑尼亞圖片的電腦,那個變念會是這樣的人嗎?她突然一把推倒了他桌上所有的東西,「嘩啦」—聲,所有的文具書本都跌在地上,她撐著桌面站起來,一張東西吸引她的目光。
那是那天書吧沒電鬧鬼的時候大家拍的合照,照片里每個人的表情都有點滑稽,卻是他們之間惟一的一張合照。他竟然連合照都沒有帶走,就帶著自己一個人走了,去了,去了他理想的起點,去救那些莫名其妙的遙遠的地方完全不認識的路人甲乙丙丁!她開始顫抖起來,一手捂著眼楮,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走?她軟倒下來趴在織橋的床上抽泣,緊緊地抓住織橋的床單終于明白——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讓你走了……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走……
所以沒有人告訴她。
所以大家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因為她會拖住織橋的腳步,她會變成織橋的累贅、她會不讓他變成一個很偉大的醫生——她只會讓他留在她的世界里,每天開開心心,什麼正經事也不做,每天都在玩都在玩,只要開心就好。
但是織橋不肯了……他留下他小時候的童活世界給她、他把房子留給了她,然後他去了非洲……
非洲……
那麼遙遠的地方……
遠得我跟本就無法想象也不能追隨……你的世界……
在她趴在織橋床上抽泣最終號啕大哭的時候,她終于明白,她是不能沒有織橋的。
如果織橋不在了,她要怎麼辦?她要干什麼?她為什麼要經營學生會?她又為什麼住在這里?
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織橋,而他竟然不要她,走了。
為什麼……要去……非洲……
她哭得織橋的枕巾全部都濕了,但沒有人來管她……有誰會來管她……
碧柔輕輕地站在門口,幽幽地看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孝榆,她自己眼眶里也有淚,她也是剛剛知道織橋去了非洲,輕輕關上房門,她撲進一個人懷里無聲地流淚。孝榆還可以號啕大哭,她連號啕大哭的資格都沒有,那個人走了……
讓她撲進懷里的人是王室,他難得出奇的安靜,讓碧柔在自己胸口流淚。
畢畢靠著樓梯下面的牆壁听歌,微閉著眼楮。
尤雅拿著漂亮的毛巾擦著玻璃杯,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寂靜書吧里的歌曲在唱︰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書吧的時鐘滴答、滴答,那一時一刻特別寂靜響亮似的
非洲。
坦桑尼亞。
織橋承認他低估了坦桑尼亞「熱情」歡迎他的程度。這地方氣候潮濕炎熱,讓他這個習慣于空調旁邊,還有孝榆端茶遞水的太上仙人撲面,就覺得空氣呼吸不得,雖然很清新但充滿了非洲特異的味道,尤其看著走來走去,身材既不美觀也不大方的非洲「美女」,他就整個人懶洋洋。
坦桑尼亞幾乎沒有醫院設施可言,見到他們來接任的中國醫療隊員雖然不能說「喜形于色」,至少也是松了一口氣,人人臉上都有能夠歸國的欣慰和欣喜。織橋見了以後就開始反省︰為何他要來坦桑尼亞?為何堅持要來這種正常人就算不敢說、不愛來,至少也是在心里說不想來的地方?誰知道呢?當听到醫院里收到這個指標的時候,他覺得很高興,也許是終于可以去到一個沒有人在他身後撐持,而能夠獨自面對天下的時候——能逃避一些什麼,然後能做個「熱血好男兒」,能挑戰自我的極限,判斷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為這一行燃起不滅的激情。
有些人就是這樣子的︰舒服的日子過太久了,就會突然間想找個借口整整自己,有人去冒險去蹦極,有人決定去坦桑尼亞。
醫院的宿舍在距離醫院十分鐘路程的地方,但听說上星期剛剛出了一場爆炸,子彈就打破了醫生宿舍的玻璃窗。告訴他的醫生神色自若,宛如在說他昨天買菜菜上有一條蟲子,渾然有金剛不壞、處變不驚、不慍不火、意氣祥和,快要修練成太上老君的氣質,讓織橋在心里佩服不已。
他以後就要在這種四壁霉點,「羅襪生塵」,窗外流彈亂飛的地方牛活了嗎?而且要過整整一年?織橋嚴重缺乏現實感,就像身臨夢境,一切都很虛幻,虛幻得輕飄飄的。
「以後每個星期可以和家里通一個三分鐘的電話。」搬出宿舍的醫生很慈祥地說。
「嗯……」他以鼻息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的氣,「謝謝。」
「你……」那醫生其實已經暗中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很久,終于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決定來這里?你還是學生吧?」眼前的男生還透著濃烈的富家子奢華的氣質,看著就嗅到了繁華都市燈紅酒綠的味道。
「Sa……」織橋靠在門框上輕輕地捋了捋頭發,「誰知道呢……」眼前的醫生約莫五十多歲,看著很溫柔親切的模樣,他反問︰「前輩,您為什麼決定來這里?」
醫生的眼色有些淒涼,還是微笑了︰「我妻子要和我離婚,我想我暫時離開她,從這里回去以後也許事情會不一樣吧。」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在這里一年,我覺得……活著真好。」
織橋笑了,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妖氣︰「從這里回去以後會有什麼不同吧,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是個很有理想的孩子。」醫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你會是個好醫生。」
織橋點了點頭,那醫生提著行李與外面的車隊匯合,準備回國了。
他凝視著漸漸離開的車隊,一年以後,他離開這里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呢?也許,會真的松一口氣吧?轉過頭來他說︰「孝榆,我要一杯冰檸檬茉莉……」話音戛然而止,他望著四壁徒然只有霉點的房間,地上充滿沙塵簡陋到不知所謂的家具,第一次真實的感覺到︰他到了一個對于他來說地獄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