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畢畢依然眉彎微笑,不知道是承認了她的疑問,還是想蒙混了她的疑問。
送畢畢回病房以後,碧柔慢慢地走出來,畢畢是個神秘的男孩,看透了很多很多,卻只戴著耳機听歌睡覺什麼也不說,也許那里有很多很多事,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走過剛才她和畢畢聊天的逃生樓梯口時,突然發現織橋拿著听診器從對面的電梯里走出來,她嚇得躲在樓梯門後面,只見護士在前面引路,他匆匆跑向七O六病房去,「啪啦」一聲,一團東西從他口袋里掉出來,落在走廊地上。
她拾起地上那團東西,展開一看,是上星期計算了書吧的營業額之後,孝榆歡呼雀躍給大家分發的這星期天M市游樂場的通票,織橋把它揉了,是表示他根本沒有打算去玩?碧柔茫然看著他忙碌于七O六房,她這種心態對醫院的病人來說是不對的吧?你怎麼能希望他不要這麼盡職盡責,而去游樂場狂歡?
孝榆……會很失望的。她輕輕把那團通票放回地上,希望織橋能回頭來找,然後進了電梯回去了。
回到書吧,孝榆還扎著圍裙站在吧台里,見她進來直對她招手︰「過來過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干什麼?」碧柔滿心的憂郁還沒有散去,很羨慕孝榆隨時隨地都有好心情。
這小美人怎麼總是一副苦瓜臉?孝榆最不喜歡看人作「憂郁」狀,那證明她心態不好,沒有完美的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林黛玉這種東西她是完全不同情的。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拉過碧柔咬耳朵,「尤雅有女朋友了。」
「啊?」碧柔這下真的意外了,「怎麼會?是誰啊?」尤雅這種冷靜嚴肅絕不露出半點微笑,只以實力評判眾生的仿佛畢業以後要去聯合國做高官的人竟然會有女朋友?她真沒看出任何征兆。
「我也不知道,」孝榆悄悄地說,「剛才有位十歲的小女孩來看漫畫,醉‘娃’之意不在漫畫,在‘坐台的大哥哥’。」她邊說邊笑,「她說︰」大哥哥明天和我約會好嗎?‘現在的小孩比我們小時候大膽多了,尤雅不理她。她又問︰「大哥哥不想和我約會是因為有喜歡的人了嗎?’尤雅還是不理她,她不停地問不停地問,到最後引起萬眾矚目不能不回答的時候,你猜尤雅說什麼?」
「什麼?」碧柔真的好奇死了,尤雅竟然無聲無息有了女朋友?
「他說︰」嗯。‘「孝榆極其夸張地悶嘴笑,」那個女孩子在他’嗯‘之前問的是︰「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一輩子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分手的、喜歡的人?’」
碧柔忍不住苞著孝榆笑了起來︰「好夸張的……形容……」
「接下來更搞笑,」孝榆差點就要捶桌子了,「那小女孩問他︰」大哥哥你喜歡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哈哈哈哈,你沒看見尤雅那表情,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她不小心捶了一下吧台,」當啷「一聲,差點砸了所有的盤子,客人們投來質疑的目光,孝榆以傻笑報之。
「哈哈……咳咳……」碧柔不小心嗆了一口氣,「我都和現在的孩子有代溝了,咳咳……現在的孩子思想真復雜。」笑完了換過一口氣,她探頭看著,「尤雅呢?怎麼不見人了?」
「上樓換音樂去了。」孝榆剛說完,書吧的音箱播放出一首歌︰「一般測試中得知我機智,處理事務與人事我精于,房間—百本好書我是博士,我有過百好處……」碧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尤雅很有性格。」
這首歌叫做《我太強》,孝榆愕然之後在心里爆笑,「我打賭尤雅沒有听過這首歌,只是看名字放了。」
「尤雅是真的很強嘛。」碧柔微笑,「听說他大一上學期考過四級下學期考過六級,一個是九十八一個是九十七,雅思考了七分是不是?GRE考了兩千三百多,還去考了非常可怕的法律英語……而且拿了兩年的高額獎學金,听說去年在國際刊物發了篇論文我都不知道是什麼。真的是很厲害的人。」尤雅一直都是高材生,也有很多知性的女生暗戀跟隨,但他的層次比較高,追隨的人也就沒有畢畢和織橋那麼瘋狂——那兩個人是重叟無欺老少皆收的。
「但是他放這種歌你不覺得很爆笑嗎?」孝褕指著音箱,和碧柔嘰嘰咕咕,「這是春閨怨婦的歌……」
那首歌放到「盡避揭穿我諷刺我毫無大志,錯誤投資不懂得點到即止,毫無運氣輸光所有的賭注,我再堅持敵不過天意。盡避貶低我諷刺我難成大器,家中餐台不想招呼三五知己,床頭位置我永遠關守給你,就算卑微我只想抱你……」碧柔笑得「哎喲」地趴在吧台上,「孝榆你不要說得這麼認真,尤雅也不是故意的……這首歌很好听你不要貶低人家……」
「像尤雅這種人不知道他‘一輩子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分手的、喜歡的人’是誰……」孝榆感興趣地剛剛說了一半,尤雅從樓梯下來,她連忙吐吐舌頭假裝什麼也沒說,女人在一起就是會比較八卦嘛,當然是可以原諒的對不對?
「喂,孝榆。」碧柔總算笑停了,「這星期天決定去游樂場是不是?」她低下頭來用咖啡匙慢慢在一個空的玻璃杯里攪著,「如果有人不去你會不會很失望?」
「哦?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的嘛?」孝榆轉過頭來,「誰有事不去?」
「沒有,我是說……假如……假如有人把票弄丟了……」碧柔有些張口結舌,「我是說萬一。」
「丟了可以再買嘛。」孝榆不解地看著她,「有什麼關系?」
「沒……沒什麼關系。」她輕聲說,「我只是問問。」
「織橋把票丟了嗎?」孝榆問。
碧柔嚇了一跳︰「沒有。」
孝榆笑了,用力在她肩上泊一下︰「全世界就你最不會說謊,你眼楮里都寫著︰你看見織橋把票丟掉了。」她捏著她的臉欺負她,「丟了就丟了,不想去就不要去也沒什麼,干嗎吞吞吐吐的?」
碧柔愕然︰「你真的不在乎嗎?」
「不在乎,反正以後很多機會可以一起去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孝榆滿不在乎,「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最近迷上了當大醫生,整天都泡在醫院里面不出來,全部心都在那里不會理我的啦。你看他連一大堆女朋友都不要了,怎麼會理我?」
「也許……也許不一定以後有很多機會可以在一起呢?」碧柔輕聲問,「我們都快要畢業了啊,畢業了就都會回家,也許會去陌生的地方,那就永遠都不會在一起了。」
孝榆以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我和牛郎住棒壁啊,一直到他娶老婆生兒子都會在一起的。」
孝榆從來沒有想過會分開嗎?碧柔以更愕然的目光看著她,「如果他永遠不理你了呢?」她忍不住說,「他也許不必再要你幫忙,做醫生是一輩子的事,他有他的病人和妻子……然後就……永遠不理你了。」
永遠不理我了?孝榆瞪了地一眼,「不可能的。」
碧柔無語,她不能再說下去。
餅了一陣子,孝榆說︰「就算他永遠都不理我了,我也不希罕。」說著她走開了。
碧柔默然地站在吧台前,織橋已經不是孩子,為什麼孝榆你……堅持要做孩子,不肯長大?抬起頭驚了一下,看見尤雅靠著吧台後的牆站著,靜靜地听《我太強》之後接下去的歌曲,那是戴佩妮的《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