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雅冷淡而冷靜的嘴角微微拉過一點︰「沒什麼。」看了一眼畢畢手里的本子,他繼續往圖書館走,「曲子?」
畢畢似乎本能地跟著他往圖書館走︰「嗯,周姍作了一首歌,想讓我唱。」
「你不唱?」尤雅目不斜視筆直往圖書館走。
「呵呵……」畢畢笑了,「我給自己說再也不唱了。」
「嗯。」尤雅冷靜地應道,像完全認可畢畢自己的決定,一絲一毫都不覺得詫異,也不想多問。
「你是尤雅吧?」畢畢跟著他快步往圖書館走,尤雅的腳步比畢畢大一些,畢畢必須稍微有點跑才跟得上他,善良無害地笑說,「孝榆經常提起你,她很仰慕你,呵呵。」
「孝榆?」尤雅登上圖書館的樓梯,「學生會助理。」
「嗯。」畢畢笑得眉眼彎彎,「很活潑的女生。」
尤雅對孝榆的話題不感興趣,登上最上一層樓梯,他刷了學生卡人內,頭也不回地對畢畢說,「你跟上來干什麼?」
畢畢呆了一呆,有些怔怔的,迷糊地看了看四周︰「我忘了……不知不覺就跟過來……」
「她應該體諒你。」尤雅沉著冷靜地說完最後一句,走進圖書館的電梯,直升九樓。
她應該體諒你?畢畢望著圖書館里升起的電梯,溫柔善良的眼瞳深處微微掠過一抹深色,隨之彎眉微笑,尤雅是個體貼的人啊。
大二下學期十月,校運會。
身為學生會長的織橋本來應該組織策劃整個校運會的運作和細節,但他借口說他感冒翹掉大會,剩下孝榆和學生會各位部長討論校運會的宣傳、海報,如何邀請校友參加,還有如何組織儀仗隊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學生會的會議室中大會如火如荼地開著。
織橋懶懶地在M大著名的狀元亭邊散步。M大的狀元亭傳說是明朝某狀元高中之後回家捐資蓋的,听說來亭子里模模柱子什麼的就會有讀書的好運。當然,織橋是不信這個的,狀元亭的浮雕和塑像都很妖,畢竟傳說是幾百年的古物,那些奇怪的獅子和塑在亭子頂上的麒麟和狗,不知道是什麼含意,和現在所見的所有的獅子、麒麟和狗都不一樣。幾百年前的東西,當想到它其實本來有含意,但已經很少人能領會的時候,心境勃然而生一股敬畏和滄桑的歷史之感,那感覺真不錯。
正當他慢騰騰地晃過狀元亭的時候,偶然看見一個女生拿著英語書坐在亭子里。
長發、淑女裙、清秀純淨的臉龐——他的第一反應是讓孝榆看見又要尖叫「美女」了,那家伙對「美女」的標準很低,只要比她自己美的都叫美女。
靶覺到有人注視,那女生抬起頭來。
奇怪的衣服……織橋穿著打著蝴蝶結圍巾的襯衫,蕾絲下滑的蝴蝶袖,牛仔褲。那女生先是怔了一怔,怎麼有人會穿這麼奇怪……這麼妖艷的衣服?再看的時候,卻發現織橋淡白如瓷的膚質,不可言喻的妖嬈之感,微卷的頭發、自戀的眼神,甚至是軟綿綿的腳步——這個人明明很變態,但是彌漫在他身上的不是流氣,是妖氣。
好……自戀的人啊……
她很敏感,能夠看到一些表面之下的東西,這男生並不是神經病,而是無法解釋的自以為是,相信只有這種衣服才襯托得起他的本質——但的確——並不討厭,只是有點奇怪,看久了就會發覺︰如果他不穿成這樣,要穿什麼?
織橋站在那里任美女看了好幾分鐘,看她先是驚詫而後越看越痴的眼神,微微一笑︰「認識嗎?」
那女生一下滿臉暈紅︰「不……不認識……」她連忙把目光收回英語書上去,一時間心慌意亂,什麼都看不下去。
「嗯哼……」織橋走過她倚靠的狀元亭柱子旁邊,「西醫呂織橋,你呢?」
「我叫碧柔。」那女生低聲說,等著他嘲笑,等了一會兒,沒听見織橋的聲音,她忍不住又抬起頭看他。
織橋倚著狀元亭的柱子,輕輕地笑︰「碧柔啊,果然是美女。」他沒多說什麼,揮了揮手,徑自走他自己的方向,散他自己的步。
丙然是美女?碧柔怔怔地看他懶懶地散步,大家听說她的名字時,都在笑她究竟是沐浴露還是洗發水,從來沒有人會接一句「果然是美女」,雖然很輕佻,但是她竟然覺得……很高興……雙手握著英語書,她念不下去,呂織橋,她知道是M大有名的公子,有名的風騷放蕩的男生,但是……但是她開始知道,原來追慕一個人……不由自主……也不由他主……
手機響了,她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听︰「喂?」
手機里傳來的是畢畢溫柔的聲音︰「碧柔嗎?我們和部長正在開關于校運會的會,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們想談關于足球部能不能參加校運會的問題。」
「我現在過去,你們在哪里開會?」她收起英語書站了起來,「為什麼足球部不能參加校運會?」
「足球部有七個人是國家健將級別的運動員,參加校運會老師的意思是說不太公平,孝榆贊成參加,你是足球部的管理員,你說呢?」
「我……」碧柔性格溫柔,難得作這種決定,猶豫了一會兒,「我過去看看……」
「嗯。」畢畢慣有的微笑傳來,「我們在學生會會議室。」
「我馬上過去。」
碧柔打開會議室大門的時候,迎面就是一聲尖叫︰「哇!丙然是美女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會議桌對面高興的拍桌而起羨慕地看著她的女生,油然而生一股自卑感——那一剎那,像全部的光輝都在她一個人身上閃爍一樣。
碧柔是先遇到織橋,才認識孝榆的。
半個小時後,她們就成了死黨。
而後校運會開幕,足球隊參賽,獲得了N個第一,沒有引起原先以為的怨念,倒是傾倒了一片女生,激發她們高度關注足球部的帥哥,可謂飛來艷福。
碧柔遇到織橋時的驚艷,一直到多年以後都未曾揮去,以至于那麼多年以後她依然不清楚當年的凝視,究竟是出于一見鐘情,還是出于一見驚嘆——
那個凝視,糾纏如蔓,難舍如刀。
第二學年還發生了一些使織橋名聲更大的事。
這一年,織橋申請參加M大3P實驗室的研究,實驗室的導師非常欣賞他,但是因為學歷和經驗的緣故未能通過——經過復雜的考試和程序,M大傳染病學的博導讓他和大五的師兄師姐一起上課和實習——至于之後學歷是否要等織橋修足五個學年才確認,還是讓他考過畢業要求的學分就確認,一切等織橋實習結束,回來通過考試再說。
3P實驗室的幾位研究生師兄和導師都很欣賞織橋,用孝榆的話說,是因為織橋變態運氣太好做了幾個讓別人感興趣的實驗,並不等于那家伙就有這麼值得期待的價值——而且孝榆知道織橋的興趣並不在傳染病學,那家伙不知道喜歡什麼,反正不是傳染病,她知道。
最近傳說的是,周姍為畢畢作了好幾首歌,那些沒有被唱出來的歌,似乎有一首是這樣的︰
陰天樹下變奏的學校,沒雲沒風沒有什麼味道,打開鳥籠放走一只鳥,飛向哪里我也不知道。霓虹燈下墮落的城堡,有花有火有紅男綠女的逍遙,打開煙囪讓煙圈靜靜地逃,逃向哪里我也不知道。Oh!寂寞人生無聊的學校,頹廢天氣只有你的微笑。如果你不曾對我笑如芳草,我不知道這個城堡還有珍珠可以尋找;寂寞人生無聊的學校,頹廢天氣只有你的微笑,如果你不曾對我笑如芳草,我不知道這個人世還有愛情可以燻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