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在打架。她凝目看了一陣,在打情罵俏,女生推推拉拉,男生任她拉來拉去,笑吟吟的滿不在乎,就在樓下晃來晃去。
那是——織橋啊!她心里無端冒出一股怒氣,氣得手指顫抖,拿出手機撥通織橋的電話。
樓下打情罵俏的男生口袋里手機響,他拿出來接通,「喂?」
「你有病啊?在我樓下發嗲?要發神經去別的地方發,不要讓我看見!」手機里暴怒的女人大罵完一句,立刻掛了,他微微挑了挑眉,抬頭往樓上看去。
八樓的走廊上,一個穿著睡衣的瘋婆快速地從走廊這頭跑到那頭,「砰」的一聲關上了八O八號大門,那一聲震動估計要引起不少公憤,打碎許多人的美夢。
「誰啊?」拉著織橋晃來晃去的是一個燙著栗子色頭發、身材火辣雖然不漂亮但是化妝化得很好的女生,驕氣地看著樓上,「織橋,你認識她?」
織橋的目光從樓上收回來,很紳士地輕輕一笑︰「就送你到樓下吧,以後不要再外宿不回宿舍,女生一個人很危險的。」他掙開被女生拉住的手,轉身就往外走。
「織橋……」那女生追上來拉住他的衣袖,「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不能請你吃早餐嗎?」
織橋沒有回頭,甩掉她的手,「嗯哼」,他自顧自走了。
喂!女生失望地看著他走開,她昨天在網吧和朋友賭酒喝醉睡著了,今天早上回校遇到織橋在東湖那邊似乎在看書,看她一個人天蒙蒙亮回來,又被她搭了兩句話,于是送她到宿舍樓下,原本以為可以借機親近一下的,就算是M大的公子也不用這麼囂張吧?她心里怨恨地上樓,有什麼了不起的!
孝榆打完電話心里大怒,變態織橋,要找女朋友好心找個有點水準的嘛!這麼無聊的女人也要?他真的是廉價的路邊牛郎啊?忿忿之中,她換了衣服下樓去踩校道——那是她郁悶的習慣,反正都起來了,當做減肥去晨跑。
下樓來五點的空氣真是清靜清冷,但隱約有風和塵土的氣息,她沿著樓下的校道往體育場跑,一路上寂靜無人,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突然間手機響了,她接起來,「喂?」
電話那邊傳來的是輕佻的聲音︰「在哪里?」
「我在哪里關你什麼事?」她邊跑邊咆哮,「和你這種人說話降低我的格調。」
「吃醋了?」織橋輕輕地笑了,聲音細細的,卻往上飄,特別有挑逗的味兒。
她翻白眼跑的時候差點撞上一棵樹︰「我吃醋?我只是提醒你,世界上好女人那麼多,不要找那麼沒品的,那,我推薦足球社那個碧柔給你認識,听說貌美如花、溫柔體貼,比你剛才那位要好多了。」
「好吧,我在東湖邊,你過來吧。」織橋掛了電話。
東湖邊?她沿著東區的小路慢慢地往那邊跑,沒跑兩步突然看見足球隊在晨練,畢畢和一大群足球隊的男生正往北區跑,繞校三周。停下腳步看那群「奔涌」的男生,聳了聳肩,她繼續往東湖跑去。
湖邊有很多老人在打太極,還有一組老人正在跳扇子舞,煞是熱鬧,東張西望之余不見牛郎,再打電話,織橋的電話卻已經「通話中」老打不通。
二十分鐘以後,她收起電話回宿舍——全系的遠游要開始了,她不能遲到。呆呆地站在東湖邊二十分鐘,她沒有暴跳如雷地說織橋整人,其實東湖早上的景色真不錯,打太極的老人都白發如銀,很可愛,等了二十分鐘也並不無聊,但是織橋沒來……給她一種心寒的感覺——她對他的信任,也許很容易變成一場笑話。
她以後不會再相信織橋的鬼話,當然也不會生氣,她會牢牢地記著今天。
誰想嘲笑誰啊?以為可以耍我的話,就來試試吧,她惡狠狠的在心里想,絕對——以後絕對不會讓你以為你有多重要,絕對不承認我在這里真的等了二十分鐘!你去死吧,呂織橋!
孝榆走後。
差不多十分鐘之後。
一個男生才出現在東湖邊,剛才路上遇到要找孫子宿舍的老頭,帶他去男生宿舍足足繞了半個小時,手機也借給老頭打電話聯絡孫子,等祖孫大團圓結局出現,回到東湖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他也在人群里尋找孝榆——按照那女人遲鈍和無聊的性格,半個小時會等的,最長記錄孝榆曾經等他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但是仔細看了良久——沒有。
她竟然這麼快就走了?
織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股孝榆常叫的「郁悶」沖上胸口,那白痴女人竟然不甩他走了?切——他難得有些憤怒,她很了不起嗎?又不是沒有等過……放了我鴿子很了不起啊?說不定她根本就沒來!難得他今天心情好想約她出來走走,她就這麼走了?握了很久手機,他終于勉強說服自己她也許有原因,耐著他惟我獨尊的性子撥了孝榆的手機。
「……已關機……」
織橋立刻收線,風吹過他的臉分外冰涼——那女人!他從鼻音「嗯哼……」細細地哼了一聲,以後理她才有鬼!
這一天,風吹荷葉,東湖的蓮花田田如洗。
其實天氣不錯。
但七年以後回想起來,這一天的錯過,幾乎造就了他和她一生的錯過。
其實只是偶然,但已擦肩而過。
那天的晨風吹人如洗。
那天的荷葉觀之如舊。
那天的錯過只是偶然,偶然過後是懵懂,那個懵懂和之下隱約被傷害的自尊化成蝸牛的重殼,堅決不肯承認那些,早已在晨風荷葉中確定的往事。
我再也不信你。
我再也不理你,
誰要重視你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
簡單的仇恨。
七年之後才知道,那年的仇恨,傷人傷己、傷己傷人。
那天以後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什麼聯絡。
孝榆更加忙于本系和學生會的事,織橋經常翹課上圖書館自習,各走各的路,見面了還特地誰也不理誰,一直到好幾個月後,終于好不容易忘了東湖那件事,才又嘻嘻哈哈起來。
第二學年下學期。
尤雅在校道上走著,和他並肩的是法律系據說專攻稅法的一位研究生師姐,兩個人約莫在討論國際避稅的問題,最近經常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但傳說最盛的是畢畢和周姍那一對的事。本來周姍號稱M大校花,氣質高貴人才出眾,一直都是蜜蜂蝴蝶追逐的對象,最近听說和畢畢真的在談戀愛,不由得蜜蜂蝴蝶紛紛死心——和畢畢相比,不管什麼都比不過。相反的是畢畢的仰慕者群情洶涌,咬牙切齒欲置周姍于死地的樣子,果然男人和女人就是思維不同啊。
「那就先這樣,我還有什麼問題晚上打電話給你。」稅法師姐和尤雅討論完問題,匆匆提著袋子先走一步——看見這種女人就會相信︰世界上心無旁騖專心于事業的女人還是有的。
尤雅點了點頭,談完事情他轉身往圖書館走——看見這種男人你不得不相信︰世界上心無旁騖當女人是空氣的男人也是有的。
他走了幾步,突然看見不遠處畢畢和周姍正從教學樓里出來,周姍皺著眉頭似乎在教訓畢畢什麼,畢畢低著頭很溫順地听著,時不時彎眉微笑,顯露出脾氣十分好的樣子。
突然之間周姍似乎生氣了,罵了畢畢什麼,一個本子摔在地上,鋼筆「啪啦」飛到尤雅鞋前,她踩著高跟鞋 走掉了,一眼沒往畢畢那里看。
「對不起。」畢畢過來拾起地上的本子和鋼筆,對著尤雅微笑,「妨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