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永璉從小既‘端’又‘慧’,是否有武功我不清楚,但既然他敢這副樣貌出來混,沒有三兩下底子,他敢嗎?」永璋繼續冷笑,「他斷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所以郡王還在觀察,至今還沒有下手擄人?」龐胡問。
永璋頷首,「永璉的消息千萬保密,若是讓別人知道了,吃不了,得兜著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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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發梳起來吧。」君知的聲音變回那種空空的慈悲,他的手攏起阿盼娥的長發,輕輕地在她的頭頂上挽了個發髻,自她身後的大樹上折下一樹花枝,插在了她的發上。
「別把你的心,都用在‘君知小姐’身上,好不好?你看。」他拉著她走到花園里的水池邊去照影,水里映出兩張臉兒。阿盼娥烏發斜挽,鬢邊一朵紫花顫顫地開放,她從不知道自己挽成這樣的發式、插上一朵紫花竟然是美的。身邊長發長衣的「女子」素宛依舊,即使有一片花瓣落在了「她」身上也是褻瀆的。
「阿盼娥也很美,不必學‘君知小姐’,是不是?」
阿盼娥愕然地看著水中的倒影,水里的女子長眉靈目,烏發蓬鬢,雖非絕美,卻已經是「秀麗」。回過頭來她望著君知的眼眸,人說空幻如花,水照魂分,這一刻阿盼娥似乎領悟到一些什麼,剎那間長大了。
她……也有她自己,不必做著追逐菩薩的傻子。菩薩來點化她,告訴她她可以長大了,那一枝紫花插上頭的時候,阿盼娥月兌離了孩子的稚氣,知道了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自己。
靜靜的水潭照著兩個影兒,突然之間,阿盼娥笑了,君知也笑了。
一切追崇羨慕的感情,都在這會心一笑之間變成了極清極清的舒暢。
她不會再用看偶像追星星那樣的心去看待「君知小姐」,在阿盼娥的心中,「君知小姐」從天上的仙,降成了地上的人,但卻是她從十六歲這個時候開始以一千分一萬分的心,去尊重去愛戴的人!
女娃長大了。君知笑若紅塵,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阿盼娥「啊」了一聲,她這一次沒有跟在「小姐」後邊,而是笑靨如花,「謝謝‘小姐’。」
君知一笑回頭,月色長衣長袖,長發垂腰,緩緩離開了這個院子。
阿盼娥抬頭看著滿樹的紫花,無比開心。她知道她剛才所擁有的一瞬間,可能和「君知小姐」相處過那麼多年的人都不可能擁有。她會把剛才君知為她挽發插花,同潭照影的一瞬間永遠留在心里,從今以後,即使‘君知小姐」叫她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死。不是因為盲目的崇拜,而是因為——阿盼娥這一生都沒有被人這樣溫柔地對待過,也從來沒有人會用這樣細微體貼的方法去讓她了解。
她在紫花插上頭的那一刻,從腦袋空空的傻丫頭,變成了君知的「士」。當然她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士」,士為知己者死,你以國士待我,我便以國士報你,這些阿盼娥都是不懂的。但是從這一刻起,她確確實實成了君知的「士」,這份同阿盼娥的脾氣一樣凌烈的感情,此後終身都不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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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
君知回到他的房間里。今日無端被阿盼娥一句「可憐」擊破了他十三年來死寂的心,他早該不介意了,可是那骨子里的皇家的傲,卻如跗骨之疽,一再地放他不過。他差一點就耐不住那點壓抑了十三年的苦,但是他卻知道,那簡單的女孩嘴里的「可憐」並不是他所想象的意思……她只是很簡單很簡單地說「可憐」罷了,她不了解那種——從骨子里翻起來的陰冷的淒涼……
帶領她看見她的「自我」,破解她的迷惑,可是他的迷惑,「君知小姐」的迷惑,又有誰可以為他破解?
支起鏡子,望著鏡中人柔靜並重的身段與端正綢倦的眉目,他真的不知道這十年「女」身,他究竟是活出了天堂,還是走入了地獄。永璉、君知、菩薩、太子……他究竟是哪一個?阿盼娥還可知水里的那個影兒便月自己。而他照著鏡中的「長發女子」,卻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
很可憐嗎?像被趕走的小兔子……也許他真的還是當年那只死里逃生的小兔子,對著未知的種種恐懼簌簌發抖,卻執著著一點傲骨,深深地憎恨「可憐」這兩個字!
「啪」的一聲,他扣下了鏡子閉上眼楮,嘴里卻說︰「是誰?出來吧。」
「二皇子耳目靈敏,想必武功不弱。」窗外飄然而過一個黑影,「我奉盾郡王之命,請二皇子回宮。」來人虎背熊腰,英氣勃勃,正是龐胡。
「軟請不成,便要用強嗎?」君知唇角微翹,算是做了一個笑的表情。
「不敢,卑職‘請’二皇子回宮。」黑衣龐胡一伸手向鏡前的縴柔身段抓來,不信這樣靜素的人兒能有多大的能耐!
勁風四射,震得君知桌上的鏡子「格」的一聲碎裂,屋內床縵飛揚,桌椅「咯咯」作響,幾欲散架。君知翻手點穴,他的勁力並不凌厲,只是恰到好處的一縷指風破開了龐胡的鐵掌,隨後四兩撥千斤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龐胡雖然明知這俏生生的「二皇子」決非省油的燈,卻也措手不及他會有這樣敏捷老辣的反應——君知這翻手一扣簡直就像已經在對陣中扣過千次萬次似
的,這若不是在實戰中鍛煉出來的身手,一個整日坐在書房里的人絕無可能有這樣老練的反應!他估錯了二皇子的能耐,幸好,郡王他做了萬全的準備。
君知扣住龐胡手腕的時候指尖微微一痛,他的反應何等敏捷,抬指、揚擊,套在他手指上的一個東西飛了出去,正撞上了龐胡的脖子,帶起了一陣尖銳的哨風。
龐胡閃身相避,那激飛出來的東西是君知的指環,他手腕上帶有的鋼刺剛才必然劃破了君知的手指,他很有自信。這飛環一擊雖然意外,但只要鋼刺毒藥發作,不怕君知不手到擒來。他想著,突然「咚」的一聲……龐胡大惑不解地昏厥過去——他分明記得他閃掉的那個方向沒有柱子嘛……
君知指環月兌出,本來連綿第二指就要點出,突然看見龐胡斜飛,一頭撞在旁邊突然立起的一塊木板上——因為他專心閃避,這木板出來得無聲無息,龐胡後腦撞上,居然毫無防備地昏了過去!
那個拿著木板的人——阿盼娥!君知吃驚地看著,這個丫頭,她舉著一塊洗衣板,咬牙切齒地盯著地上叫「飛賊」,又一板打在他的肚子上,「‘小姐’的閨房也是你可以亂闖的嗎?打死你!打死你!采花大盜!」
啊?這丫頭做的事總能讓他吃驚,采花大盜?虧她怎麼想出來的?她沒看見剛才房間里發生的事?她在他和龐胡交手的時候走近的吧,他居然沒有留心。
打了幾板之後,阿盼娥大概發泄完了心中驚愕和憤怒的情緒,迷茫地抬起頭來,「‘君知小姐’,我剛才听他說……二皇子……」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君知拉進了房間——永璋既然定計擒他,必然不會只有龐胡這一個家伙,必定暗處還有他人!
阿盼娥只覺得全身一暖,人已經在君知的懷里,他護著她,眼楮望著窗外。他的氣息就在她的鼻端,阿盼娥顫抖地抬起頭來,這具縴細的身段雖然縴柔,卻並不弱,抬起頭來,君知流散的長發下頸項曲線優雅,但一直掩藏在衣領長發下的喉節,也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