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盼娥低著頭,她對君知懷著一種越來越崇拜的心情,每逢看著「她」在院子里散步,阿盼娥總會有很想接近卻又覺得自己太俗接近不起的復雜心情。
「寶福,不要用這樣的口氣和她們說話。」君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阿盼娥感覺那種好聞的味道從背後縈繞到她的鼻子里。接近了心中的菩薩,她很害怕「君知小姐」看不起她,她是這麼俗、這麼土又這麼笨,雖然她很希望很希望變成「君知小姐」那樣的「女人」。
「阿盼娥,你和我過來一下,好不好?」君知的聲音低沉而略略有些啞,但卻入耳極舒服。阿盼娥低頭跟著君知走,她自己的聲音又大又吵又難听,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用那樣好听的語氣說話,即使聲音不好也無所謂。
看著君知的鞋子,一雙月色緞的鞋面,上面沒繡什麼,只有緞面本身的一縈碎花。隨君知的腳步沾上了點灰塵,卻不知為何偏顯得出奇地出塵——如果阿盼娥懂得說的話,那是一種——出塵到心痛的感覺,就像那天晚上她看見君知的肩。
這丫頭——入魔了。君知看著她低頭望著他的鞋子發呆,「阿盼娥,你喜歡你爺爺嗎?」
「喜歡。」阿盼娥猛地抬起頭來大聲說,但是她隨即困惑,不明白「君知小姐」的意思。
「你喜歡你日後的夫君嗎?」君知對上她的眼,微微一笑。
「……喜歡。」阿盼娥遲疑地說。
「你喜歡天上那些漂亮的雲霞,那些飛過的鳥,甚至天上那些藍藍的顏色嗎?」君知再問。
「喜歡。」阿盼娥呆呆地看著君知的眼楮,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所以,‘君知小姐’也只是你喜歡的一種。」君知柔聲說,「一個人本可以喜歡很多很多,也有很多很多值得你去喜歡。阿盼娥,你很年輕,你還那麼小,不要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到你喜歡的一個東西上,好不好?」他知道這丫頭對他的感情並非男女之情,更非愛慕,但是那種夸父追日般的崇拜一樣是會傷人的。
「‘君知小姐’……」阿盼娥並非完全懂君知此刻的話,只看得懂君知此時的目光如天光一樣清亮。突然之間,她福至心靈地說出一句話︰「我覺得‘君知小姐’和
別人都不一樣。」她不亂跑的時候那頭長發也很順和地貼著她的背後,這讓她看起來也很寧靜。
君知有些驚訝,這丫頭總能讓他吃驚。
「像被人趕走的……嗯……」阿盼娥猛地警覺自己又開始亂說話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說‘君知小姐’像被人趕走的小兔子……啊,我只是想說‘君知小姐’看起來很可憐……」她越說越混亂,滿臉驚悸地看著君知,就怕「她」立刻生氣了。
像被人趕走的小兔子?他心里猛地一震,像「咯拉」一聲什麼東西碎了。可憐?這個詞讓他一下子掩住了心口,壓抑住那種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的心靈深處涌出來的感覺,目光登時凌厲了起來。
阿盼娥沒見過「君知小姐」的目光有這樣奇怪,她盯著「她」,像她剛才放了一把妖火,像她剛才殺了人,做了一些荒謬絕倫的事情——她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她」。不自覺地,阿盼娥退了好幾步,心里的恐懼升高了無數倍,她說錯什麼了嗎?
「以後——不要說‘可憐’這兩個字好不好?」君知的聲音這一刻幽浮若死,隨即一笑,笑若鬼魅。這一說一笑,君知看起來詭譎妖厲,一點都不像平時的「菩薩女子」。
阿盼娥不自覺地慢慢向後退,靠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樹上,驚愕而且不知所措地望著君知。她說錯什麼了?
嚇著她了。君知也退了一步,掩心的手沒有放下。他長袖卓立,衣袖在胸前飄蕩著,許久也不曾說話。
「‘君知小姐’……」阿盼娥的聲音沒入耳內,「我听過人唱歌,說‘寧願孤生死,不意哀可憐’……」「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惑,「但那是個男人唱的。」
「寧願孤生死,不意哀可憐。」君知的氣勢緩和了下來,這一句說得……他的手放了下來,「阿盼娥,你曾經讀過書嗎?」
「寧願菇生絲,不一袋可憐。」阿盼娥說,「他種的蘑菇都開了傘灑了菇絲不能賣了,好的蘑菇連一袋都不夠真可憐。」說了一半,她又突然驚醒過來,她又胡扯到哪里去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可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說賣蘑菇的,我只是突然想起來……」她的臉本是白的,此時嚇得直接變成了青的。
「君知小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居然笑了。「她」嘆息了一聲,模了模阿盼娥的頭,「‘寧願菇生絲,不一袋可憐’,阿盼娥,你真是個痴子。」阿盼娥不理解地看著「她」,那個菩薩般的「小姐」又回來了,但又似乎有些不同。
是蒼天要這個孩子不能體會悲哀嗎?那真是個有福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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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二皇子居然還在人世,雖然他看起來不想翻回當年皇貴妃砍他那兩刀的事情,但是一旦這件事讓皇上知道了,那郡王和貴妃娘娘則後患無窮。依卑職的意思,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刀砍了了事。」永璋背後的一位侍衛說,他是宮內專門跟隨永璋保衛他安全的帶刀侍衛,龐胡。
「你當寶福是傻的嗎?」永璋冷笑,「他為什麼冒這麼大險招咱們來,就讓咱們來砍人?」永璋一摔袖子。
「他一直存著永璉是太子的心思。他對金佳氏皇貴妃忠心耿耿,對皇上忠心耿耿。這十年他沒告訴皇貴妃太子健在,是怕皇貴妃思子心切,露了馬腳。額娘刀砍永璉,一溜下來,宮中的太醫、使女、太監、仵作,哪個不是得了額娘的好處,否則能查也不查清楚就把活太子弄到棺材里去?如果金佳氏皇貴妃知曉太子未死,宮里這些做了孽的下人、我額娘、我,都是她的敵人。她這嬌生生的女人家,能應付得了?所以寶福根本就不告訴她。她什麼也不知道,這才能安安穩穩活了這十三年。這一次他認了君知就是永璉,是看準了咱們需要個把柄!」他的拳頭在桌上一捶,「皇阿瑪遲遲不立嫡,永璇永理鋒芒漸露,咱們若再沒有個優勢,那就要輸了!」他咬牙切齒地道,「永璉是皇阿瑪最疼愛的兒子!皇阿瑪到如今都記著他!我手里若有了永璉,至少也是個逼宮的利器!」
小小年紀,這一番話說出來,竟也面目猙獰得可怕。
「寶福莫非清苦的日子過膩了,卻把永璉往咱們手里推來?」龐胡問。
「他比你聰明多了。」永璋冷笑,「他盼著我帶走永璉呢!我想拿永璉做利器,他想拿著我永璋做利器。我若牢牢地掌握永璉,宮里自是我一時佔優並且形勢打亂;但龐胡,若是我掌握不住永璉,那局勢可就翻倒過來,永璉手中有我,額娘便不敢將他奈何,到時候他把舊事翻了出來,說是額娘害了他,你我、額娘、當年所有牽連之人一起完蛋!不要說逼宮立嫡,咱們連命也保不住!你懂不懂?」
「二皇子不知是否身有武功?若是他並無武功,要牢牢掌握,交給龐胡即可。」龐胡請纓,「我不信連一個軟綿綿的兔子哥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