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秀?」隔壁的日之嬡疑惑地走到這邊門口,看著他挫敗地用手撐住窗戶,低下頭急促地喘息。
「你不要過來。」真秀的聲音喑啞,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失敗,當他為一個女人考慮過一切的時候,卻發現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真秀你怎麼樣了?」日之嬡驚惶失措地奔過來,她不懂得真秀深沉的痛苦,只知道,真秀變得很奇怪。
真秀在那一剎那很想哭,他也是人,他也是孩子,他也會脆弱,但是日之媛卻連他脆弱的剎那都不留給他,像蝴蝶一樣撲了過來。他咬著嘴騰,勉強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沒事……」
「可是真秀你的臉色好差,你不舒服嗎?」日之媛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真的什麼事都沒有。」真秀勉強地笑著,「乖,你回房間去,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待一會兒。」
「我不走,我擔心真秀。」日之嬡固執。
真秀忍無可忍,終于對著她說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而變得亂七八糟,對不起,日之媛,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把話說完,「雖然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無心的,都不是你的錯,但是不要逼我恨你。」
日之媛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真秀雙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床鋪上,他很少用這樣淡淡的語氣對著日之嬡說話︰「日之嬡,一個人不能永遠躲在象牙塔里。不能永遠以為自己是弱者,所以就要求人保護,所以就當別人為你做的一切犧牲都是應該的,無論你有多麼柔弱,都不能用它當借口,去要求別人為你一直延續你的童話。」
「我……」日之嬡呆呆地看著他。
「不要說你沒有!」真秀的目光是冷的,他的眼楮閃爍著流光,「你其實自己很清楚,雪言她射你一箭,是為了救你,不是為了殺你,但是你為什麼從來沒有替她解釋過?你忘記了?真的忘記了?日之媛,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溫柔,那麼善良。」真秀語氣很平靜,「不要昏倒,你自己很清楚你做過一些什麼,即使是昏倒了,也逃避不了,改變不了的。」
日之嬡像見了鬼一樣恐懼地盯著真秀,真秀雙手插在口袋里,姿態依然像往常一樣舒適而悠閑,但是看在她眼里,卻失去了從前那種溫暖的感覺,她只覺得現在的真秀好恐怖,好嚇人。他說我故意的,要陷害雪言……我有嗎?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記了,我忘記了我那時是要跳樓的。我不是故意不解釋的,我只是……日之嬡只覺得整個屋頂都在轉動……
「啊——」日之媛蒙住頭,發出一聲驚人的尖叫,然後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第9章
走為上計
「雪言」現在在一家醫院門口,這是千足隔壁城市的醫院,和千足市並沒有直接的關系。
「請問小姐,是要掛號嗎?」護士小姐很親切地微笑。
雪言吐出一口氣,在初冬的天氣里,呵出一口氣,都成了白霜。「我來做骨髓捐贈類型資料的留底。」
「請這邊走。」護士小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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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藏血滿頭冷汗地抓住手術室里來來往往的醫生。
「鍵索斷裂,需要進行人造瓣膜替換手術。」醫生匆匆說了一句,立刻關上了手術室的門。
藏血呆呆地看著「手術中」的紅燈,喃喃自語︰「那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對不起。」真秀坐在手術室前面的椅子上,臉色很黯淡,「我不應該說那些話刺激她,我明知道她承受不起。」
「不,別道歉,」藏直抬頭看著紅燈,長長的辮子在身後搖晃,「我知道日之嬡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誰也不能一輩子縱容她,她應該清楚這一點。昏倒再多次,也不能希望這個世界為她改變什麼,如果她自己不肯從童話世界走出來的話。」
真秀搖搖頭,「不,是我太不冷靜,或者根本不需要走到這一步的。」
「準也不能要求你在那樣的情況下冷靜。」藏血淒涼地微笑,「我听水說了,他告訴了雪言,但是雪言還是走了,她並沒有為你留下來。」
真秀聳了聳肩,笑了笑,「嗯,這樣也好,不是嗎?」
藏血看著他,目光有點奇異,「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就算是吧。」藏血嘆了口氣,「我就怕你不這麼想。」
真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點搖晃,但是他還是站住了,看著「手術中」的紅燈,悠悠地說︰「原來等在手術室外面,是這樣不好的感覺。」
「嗯,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誰也不願意走進這里。」藏血拿過自己的發辮,用手指曲卷著它的末梢,「死神,往往就被關在那扇門里面。」
真秀轉過身去,看著窗外說︰「時隔才三日,人世滿櫻花。」他念的是日本長久以來享有盛名的俳句《楚江喪妻》中的一句,是日本古典的悼亡俳句。在真秀此時此地念來,別有一番淒涼和惘然無奈的心情。
藏血聳聳肩,「現在是冬天,櫻花還沒開呢,你別發瘋了。做了手術之後,日之媛就不會有事了,別想那麼多了。」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真秀,手術成不成功都很難說,日之媛的身體很虛弱,或許承受不了手術的負擔。
「嗯。」真秀只是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明年的春天,櫻花才會開,時隔才三日,人世滿櫻花。」
藏血听得毛骨悚然,似乎,真秀是在說,到了明年春天櫻花開的時候,他已經死去三日了。「真秀!」他猛然轉過身來,卻看見真秀好端端站在面前,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看著他,「什麼事?」
松了一口氣,藏血被他嚇出一身冷汗,「沒事沒事,你不要再念那些不吉利的東西好不好?」
真秀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說︰「好。」
但是至此之後,藏血看著手術中的紅燈,再看著真秀,他已經不知道要為誰多擔心一些了。很顯然,雪言的離開讓真秀喪失了活下去的動力,他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死。
懊死的女人!藏血在心里詛咒,你趕快給我回來,真秀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你為什麼要走?真的只是為了真秀的那些話嗎?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氣你的。不要等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你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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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小姐。」護士小姐微笑著送留完骨髓樣本的雪言離開,心里有點奇怪,這樣主動要留骨髓樣本的人,可真是少見,何況她很強調,只留下聯絡方式,卻不留姓名。
「不客氣。」雪言淡淡地說,轉身走開。冬天的風吹過她的頭發,長長短短,在風里飄,她的衣著在這樣的天氣里,是太少了一點,怪不得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樣。護士小姐低下頭看了一眼她留的地址和電話,是本市的女青年收留所,那可是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孩子的地方。這個奇怪的女人,看起來還像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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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柏拉圖的弟子亞里士多德……」哲學系的教授在講解歐洲哲學史,教室里安靜無聲,有些人在睡覺,有些人在抄筆記。
「真秀,亞里士多德是不是在亞歷山大的皇宮里做了十三年的宮廷教師?」真秀隔桌的同學撞撞他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問,「我記得好像是的,真奇怪,他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干脆自己來做亞歷山大?柏拉圖的理論不是很推崇‘哲學王’所統治的國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