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射嫣然,「我不信你會要我幫他。」
容隱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笑了笑,「我的確沒有這個意思。」他說完了就閉嘴,江南羽完全模不透他的意思。
容隱的意思就是,六音不用歌聲,一樣可以制服這個妖女,姑射本來還扣著烏木琴,這一下子,連手指都放開了。
江南羽猜測不出,這讓容隱和站射都坦然放心的蒙面人,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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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賀蘭春山踉蹌後退,六音連追也懶得追,他徑直走向大旗下,對著那些黑衣人揮了兩下手,但那些人目光呆滯,全然沒有反應。
「要破解傾城絕眼,就要讓他們看見比賀蘭春山更令他們震動的東西,不一定是美人,名劍、鮮花、金銀珠寶。字畫什麼都可以,只要能凝聚他們的注意力,那就會豁然而解了。」遙遙的,人群中有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
那自然是皇眷的聲音。六音旁若無人地回答︰「那就是說,看他們最喜歡什麼,就要讓他們看見什麼了?」他站在大旗下,賀蘭春山清清楚楚地記得上一次在他面前所吃的大虧,居然不敢阻攔。
馬車里的人輕輕一笑,「是啊,不過,我相信你揭開面罩,應該也有一樣的效果。」
六音哈哈一笑,「這是你喜歡的,還是他們喜歡的?」
馬車里依然嫣然,「是我喜歡的,怎麼?你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見人嗎?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怎麼可以成天被你包在面罩下?」
六音豎起兩個手指,輕輕晃了晃,笑道︰「兩個字,休想!」
他們居然在台上台下相距二十丈打情罵俏?
場下議論紛紛。
泵射忍不住好笑,皇眷一心一意要把她還給六音的容貌放在人前招搖,那真是像小孩子得了喜愛的東西,要給大人們獻寶的那種心情。皇眷真的很可愛,看似高傲不可攀,其實她就是個嬌柔別扭的小泵娘。
見她笑了,容隱眉頭微揚,冷冷地道︰「天下第一,也可能成為天下第一的禍患!這面罩,還是不揭得好。」
泵射點頭,一個相貌如六音這般妖美、宛若流光水月的男子,的確,就像絕代紅顏,一樣容易招來莫名其妙的各種麻煩,這面罩,還是不揭得好。
江南羽愕然,「天下第一?什麼東西天下第一?」
容隱沒有看他,淡淡地道︰「天下第一美人。」
不管江南羽依然一頭霧水,容隱眼眸微閉,竟是閉目養神去了,他曾經心血耗盡而死,精神總是不太好的。
泵射嘴角帶笑,平心靜氣地看著台上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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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賀蘭春山狠下心,她如果連一敵的努力都未作過,連一敵的勇氣都沒有,這叫她怎麼甘心?一聲嬌叱,她不再指望傾城絕眼,要靠真實武功和六音動手。
剎那之間,台上紅影繽紛,指掌勁風四射,兩個人影激蕩,打得甚是激烈。
賀蘭春山的武功比六音微遜了半籌,但是六音吃虧在重傷初愈,時日未久,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他又不願意再次用聲音傷人,這門功夫實在太危險,一不小心就要傷了自己。
打斗之間,賀蘭春山突然一個媚眼掃向旁邊觀戰的古長青和清劍,他們正全神貫注地觀戰,被她這麼一眼掃來,全然沒有防範,心頭一陣迷糊,兩柄長劍,齊齊向著六音身上劃過去。
皇眷情切關心,一手撩開了馬車的窗簾,她一手扣在耳邊的黃金鳳羽上,如果六音遇險,她可就要不客氣出手傷人了。她可不在乎會不會傷到古長青和清劍,除了六音,她誰也不在乎。
六音驟然感覺到劍風,一個低頭,閃過古長青的第一劍,劈出一掌,把賀蘭春山逼了出去,然後才抬身。但是清劍劍尖撩起,他仰身避開,臉上的面罩終于還是激蕩起來避不過,被清劍一劍挑了開去。
面罩飄開,六音這才抬頭,一縷黑發隨風揚起,他在空中一個轉身,衣袂俱揚,以側面「嗒」的一聲輕響落在了會場上。
那一剎那會場鴉雀無聲。
他一落下來,就似笑非笑地翹起了嘴角,揚起的是一股純然的笑意,接著微微一側手,一招「孤鴻式」,左右畫弧,「錚」的一聲,古長青和清劍兩柄長劍互撞,爆出了一串火花。接著,六音微微伏身低頭,左右手各施「挫劍式」,把兩柄長劍都奪在手里,在一奪的時候,他雙手各自拂了五個穴道。然後,才揚身,左右雙劍,一劍指賀蘭春山額頭,一劍指她咽喉,卓然而立。
賀蘭春山臉如死灰,鐵青著一張臉,她不想再做掙扎了,落在六音手里,論容色論武功,她都輸得一敗涂地!
一邊觀戰的尊皇終于呵呵一笑,「果然是六音公子,我今日見到,還不敢相認,土里難藏夜明珠,公子絕世風華,終是不會湮沒默默無聞,今日一戰,公子揚名天下!」他並沒有揚聲,但是這幾句話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六音回頭一笑。他這一笑,也許台上台下千百人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
這個時候,賀蘭春山大旗下的那些蒙面人紛紛發出如夢初醒的聲音,「啊——」他們紛紛揭下蒙面黑巾,一片茫然,「發生了什麼事?」
六音轉頭,那一縷黑發在眼前,他一揚手,一柄長劍破空而出,把繡著一個「賀」的大旗從中射斷,接著左手再揚,另一柄劍「霍」的一聲加快速度,一劍插正那個「賀』宇,把半截斷旗釘在了會武台上!
大風展旗,獵獵作響。賀蘭春山臉如死灰,毫不抗拒地任由那些剛剛清醒的人唾棄痛罵,她太清楚了——六音,根本就是蒼天派來毀滅她的克星!
容隱看著六音雙劍出手的風采,終于極其難得地微微一笑,拿起一杯清茶,他一飲而盡!
泵射悄然而凝听,只听得在人群喧囂之中,有一縷蕭聲靜悄悄地揚起。她不知不覺伸指撥弦,琴蕭齊鳴,那是一曲新詞。
六音雙劍出手,衣袂與台上殘旗並飛,听得琴蕭聲起,回身一笑,隨著清淙的曲調,他笑吟道︰「臨分把手,嘆一笑論文,清狂顧曲,此會幾時又?」一笑既畢,他一掠而去,直落入一輛馬車,一提韁繩,馬車撒蹄而去。
千百人悵然回顧,只听車內有人漫聲清唱︰「怎知他、春歸何處?相逢且盡樽酒。少年裊裊天涯恨,長結西湖煙柳。休回首,但細雨斷橋,憔悴人歸後。東風似舊,向前度桃花,劉郎能記,花復認郎否?君且往,草草留君剪韭,前霄正任時候。深杯欲共歌聲滑,翻濕春衫半袖,空眉皺,看白發樽前,已似人人有。臨分把手,嘆一笑論文,清狂顧曲,此會幾時又?」
泵射輕攏慢捻,直至歌聲遠去,余韻消散,人與馬都不知去了何處,才輕輕一嘆,「臨分把手,嘆一笑論文,清狂顧曲,此會幾時又?」
當真,人如此瀟灑,歌如此好,馬如此快,相逢旋即分離,當真要問一句︰「此會幾時又?」
當年年少輕狂時候,是「怎知他、春歸何處?相逢且盡樽酒」;是「君且住,草草留君剪韭,前霄正任時候。深杯欲共歌聲滑,翻濕春衫半袖」,她微微一笑,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六音當年的繁華,但卻可以依稀猜到。
從今而後,應是「少年裊裊天涯恨,長結西湖煙柳。休回首,但細雨斷橋,憔悴人歸後。東風似舊,向前度桃花,劉郎能記,花復認郎否?」一段天涯羈旅,把人的性情容顏,改了又改,只有心,依然如故。此時此刻,看白發樽前,已似人人有。姑射不禁溫柔地看著容隱,看著他一頭白發,溫柔的微笑,果然是白發傅前,已似人人有——「臨分把手,嘆一笑論文,清狂顧曲,此會幾時又?」她抬頭看著夕陽變成的星光,悠悠地笑,「劉辰翁這一句寫得文氣了,如果改成『臨分把手,嘆一笑論武,清狂顧曲,此會幾時又?』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