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隱看著他的眼楮,「你真的很想知道?」他沒有見過則寧用如此認真的目光看過人,則寧素來淡淡的,什麼也不計較,什麼也不能觸動他的情緒,像個空心的紙人。
則寧點頭,還齡的事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他真的離不開還齡。分開五日,他克制著自己想念的情緒,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突然一個閃神,就會站在那里發愣,他必須知道她的事情,然後快點回去看她。
「如果——」容隱眼神突然冷厲了起來,「如果你是對她有了什麼別樣的心思,我勸你還是不要妄想的好。」他手按桌面站了起來,「我告訴你,還齡是什麼人,你知道之後,就知道你應該怎麼做。我苦心孤詣讓她變成了毫無所奇的丫頭,你又翻出來,你是想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麼?」「刷」一聲,他甩過袖子站到何心亭另外一邊。
則寧驀然站了起來,這麼說,還齡的身世,果然是另有玄機!
「她是遼國鑄劍谷鑄劍大師的女弟子,是宋人的血統,但在遼國長大,叫做‘誅劍’。鑄劍大師是遼國契丹,他要他的女弟子來殺我,好破壞宋軍的統軍之計——他們不知道大宋打仗權不在我,在帶兵的將領。他派了還齡來暗殺我。」容隱這回的語氣倒並不冰冷,而是帶了少許惺惺相惜的味道,「如果兵權在我,這倒是一個好計!但是——還齡雖然武功不弱,但為我所擒。她本性良善,性情天真,前來行刺完全是師父的意思,我不忍她因此入獄。她為我所傷之後竟然記憶全失,我掩去她的容貌,把她留在容府,是希望她可以遠離宋遼之爭,遠離戰場,好好地過她應該過的日子。配天放她為民,是不忍心見她身為奴僕,她安排了一個老農做為還齡的爹,希望她過一點平淡快樂的日子,卻不料那老農竟然早早死去,還齡賣身葬父,去了燕王府,最後,又到了你秦王府。她是命苦,而你是多管閑事!」
則寧一雙眼楮光彩燦爛,他早就知道還齡身世必然不凡,卻不知竟是敵方殺手!但听下去,他越听越驚,只听容隱語氣森然,「鑄劍大師與遼承天皇太後和耶律休哥是故交,他弟子的身份與遼國公主平起平坐,則寧,我不是喜歡管你秦王府的閑事,而是,你若想留下還齡,要承擔收留敵方公主的罪責,你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若要保還齡一生無憂,你就不要尋找她的身世,放過她,讓她安安穩穩過她一輩子。」
則寧搖頭,伸手在空中劃字,「你不能這樣安排她的人生,那是你為她安派的,並不一定是她想要的。一旦她恢復記憶,你會造成她更大的痛苦,因為,她是遼國的劍客,你卻讓她對大宋有了感情,容隱,你太殘忍!」
「那是你對她有了感情,」容隱目光冰冷地對他看了一眼,「我不會關心這麼多,我放過她,已經是我犯下的錯誤,造成了今天你的困擾,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會毫不猶豫殺了她。」他的話說得很明顯,他放過還齡不與她計較行刺之罪已是網開一面,要求他考慮到還齡的感受,恢復記憶之後的感受,他不是聖人,做不到!
則寧不料容隱一句話揭破他的隱私,對還齡有感情他承認,但自從發覺這份情,到現在,他一直處在忙碌得無暇思考的境地,容隱毫不在乎的冰冷的態度,讓他想起了要維持這份感情的重重困難。「那是你對她有了感情」,容隱如是說。她是鑄劍谷的弟子,是敵方的重要人物,他卻是大宋朝的王爺,是大宋宮城的戍守,這並不是一個離奇的故事,困難的是,還齡並不知道這件事,她一心一意,只是想當一個稱職的丫頭,告訴她,她背負著兩國百姓的血淚、背負著兩國的興衰存亡,她是接受不了的。
她是一個如此細心、如此容易滿足的小女人,則寧想像不到,當年她接下這件任務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在練習殺人劍招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必看我,你還是快點回府,省得秦王府下人找上我這里。」容隱不喜歡熱鬧,「還齡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她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你回去吧。」
則寧淡淡一笑,揮指寫道︰「多謝。」
第5章
夜半驚魂
則寧回府。
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去見還齡,但是看到來迎接的人里面竟然沒有還齡,他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氣,他終于有時間,可以靜下來好好地想清楚,究竟在他身上發生了怎麼一回事?他真的喜歡上了還齡,不僅僅是喜歡而已,他是情不自禁地把心中的某些部分寄托給了還齡,然後,從還齡身上得到了某種他一直想要而從未有過的東西。他竟然會如此地依賴一個人而生存,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要他放棄還齡,讓她歸于民間,可能真的是對還齡的一種最好的歸宿,但是,他如何可以放棄?放棄他本已忘記的心,放棄他從未體會過的溫暖?一個冰冷的人體會過溫暖就絕對不想再度冰冷,他會凍死的,他已經不可能再習慣冰冷。又何況,她已經漸漸開始恢復記憶,他又如何忍心,讓她一個人承擔這種恐懼?她很害怕,他當然明白。
「少爺——」小碧見他站在屋里發愣,小心翼翼地進來,「少爺,六音公子來了,他在外面。」
則寧微微一震,他竟連見還齡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嗎?他幾乎忘記了,在遇到還齡之前,他幾乎天天都是這樣忙碌,因為,他有一個從來不管事的爹,他常常一年到頭見不到他幾次,所有的——他吁了口氣——所有的事情,從小都是他自己一個人開始,自己一個人處理,一直到現在。爹從來都沒有稱贊過他,因為,爹不喜歡娘。他搖頭阻止自己不再想下去,六音來了,一定又有事。
——***——
則寧回來的時候是凌晨,剛剛打過四更,他一回來還齡就知道,她要去迎接少爺。
門「咯」的一聲響,她駭了一跳,轉過頭來,只見門外站著一個人,那人推開了她的房門,但人在暗中,看不清楚。
誰?還齡本來害怕,轉念一想,在秦上府中還有什麼好怕的?何況現在則寧回來了,人人都沒有睡,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她站起來,有些心虛地想起,自己還是所謂的「武林高手」,更沒有害怕的理由,她去看看門外站著誰?
「你是——」她走到門口還看不清楚,因為四更天實在太暗了,她只看見門外那人一身朝服,一個「誰」都沒有說出口,那人迅速撲了進來,一把把她推進門,順手帶上門,把她撲到了床上。
還齡心中的震驚駭怕一時間達到極點,她驚鴻一眨,看到的竟然是則寧!是則寧的臉!她只能這樣評判,則寧的臉,則寧的衣服,則寧的身形——她惟一不肯承認的,這人就是則寧!不可能的,則寧不可能這樣對她,絕對不可能,他只是個長得很像則寧的——壞人!她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這種狀況,她的腦海里罵人的話只有一個詞——壞人,其他的小姐沒有教,她也不會。
這個壞人!他想要干什麼?還齡的震驚只維持了一剎那,那人竟然用一塊黑布把她的眼楮蒙了起來,好像根本不想讓她看清是誰,然後就開始撕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