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靈坐在她身邊,感興趣地看著她,「我認得你,你是屋子里的那個女人。」
泵射笑了,「你還記得我?」這個鬼也不是很難說話,只是見面的時候,確實有點嚇人。
「記得,你是他的女人。」降靈回答。
「我很感激你救了他。」姑射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微笑道,「真是謝謝你。」
降靈似乎有些無所謂,「啊,我救他,聖香給了我十滴血。」
泵射一呆,十滴血?她不禁有些尷尬,看起來,這個鬼很單純,為了十淌血就可以救人?她不想「騙鬼」,這個鬼如此單純,欺騙他似乎很不公平,但是,為了容隱,她不得不耍些手段,「那你剛才吸的可不止十滴,你是不是也應該幫我一件事?」
降靈想了想,「你說吧。」
「容容他死而復生之後,身體一直很虛弱,無論如何也恢復不到他生前的水平,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姑射問。
降靈更加漫不經心,「啊,因為他是死魂啊,他已經死了,再回到身體里,當然有些不同。他還算好啦,離開身體的時間不算太長,如果換了是離開身體一天之後的鬼,那就——」
「怎麼樣?」姑射緊張。
「那就會一直睡一直睡,永遠也不會醒。」降靈聳聳肩強調,「他還算好了。」
「有沒有辦法可以彌補?」姑射輕聲問,無論如何她已經滿足了,能夠讓他恢復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她也無恨、無悔!
「辦法?」降靈皺起眉頭,「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正在這時,聖香拖著容隱一掠而來,落在神壇上。他本以為降靈會把姑射嚇死,或者咬一個血肉模糊,結果不但沒有,居然一個人一只鬼坐著聊天,好像什麼事也沒有?
「姑射!」容隱冷冷地看著姑射,「我告訴過你不要來的!」他凝視著她頸項上的傷口,淡淡地問,「他咬了你?」
泵射看見他有些心虛,「容容,我只是……」她低下目光,輕輕地道︰「只是希望可以彈奏你做的琴。」他現在虛弱得連走路都走不遠,以他要強好勝什麼都要做到最好的性格,怎麼可能會不在乎呢?
容隱凝視著她,目光很溫柔,慢慢地道︰「我沒有怪你。」他的目光緩緩移向降靈,「是你咬了她一口?」
降靈很單純,他點了點頭,一點也不覺得容隱語氣中的殺氣。
聖香卻知道,這只鬼厲害是厲害,但是惹怒了容隱,莫看容隱現在似乎還有半個人是死人,但是他那活著的半個就足夠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了!「降靈啊,你還不快走!小心他拆了你的祭神壇!」
降靈卻不明白聖香的警告,他很認真地道︰「我等一下再走,我在想她問我的那個問題。」
聖香簡直要被他氣死,「喂喂喂!你哪里是什麼一千年的老鬼?你比一歲半的小孩都不如!」
泵射攔著容隱,「他沒有傷害我,容容,我不顧你擔心這樣出來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她秋波如水,盈盈看著容隱,「我發誓,下一次絕不讓你擔心。」
容隱看著她懇切的眼楮,原本心里一股擔憂著急的怒氣也消去,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下次不要再讓我著急了,好不好?」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活下來,只是為了你,你如果出了事,我怎麼辦?」
泵射微微一笑,「我以後不離開你,好不好?」
容隱點頭,他轉頭看著依然在想的降靈,淡淡地道︰「降靈,你我好久不見了。」
降靈心不在焉地點頭,「哦。」他還在想姑射問他的問題。
「你雖然心性不惡,但是這樣隨便傷人,難道你就不怕天遣?」容隱冷冷地問。
降靈這才注意到他,看了他一眼,「我又沒有咬死她。」他老大的不高興,似乎在責怪,等他把姑射咬死了,容隱再來和他生氣不遲嘛!咬了一個小口子,又不會死。
容隱冷笑一聲,「看來你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威脅!」他伸手折了一枝樹枝,莫約四尺來長,慢慢地剝去枝椏。
泵射和聖香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要干什麼?
要做桃木劍趨鬼?
降靈本來滿不在乎,看著容隱折了一枝這麼長的樹枝,居然有點懼意,往里縮了縮,「你——」
容隱運氣于樹枝,仿佛要用來做拐杖,往地下一拄。只听「咯」的一聲,樹枝破石而人,如入豆腐,一瞬間,四尺長的樹枝插下了三尺三!
「呀!你——」降靈整個跳了起來,「我答應你就是了,以後不咬人就是了,不咬人就是了!」他的尸骨就在這祭神壇石塊中,容隱那一插,如果再插下一分,那就要敲碎他的老骨頭了!
泵射驚訝之余又有點好笑,「容容,算啦,」她對著降靈歉然一笑,轉過頭對著容隱,「人家並沒有欺負我。」
容隱放開樹枝,他的身體虛弱,這麼一插,也已經用盡他全身勁力,額上都是冷汗。
聖香干笑一聲,向降靈白了一眼,叫你逃,你又不逃,搞成這樣你很開心?笨鬼!
突然降靈對姑射道,「我想出來了,你如果要他恢復如初,有一個辦法。」他離容隱遠遠的,有點怕他,他卻不怕姑射,「他身體里的是死魂,缺乏生氣,你是活人,當他身體里陰氣轉盛的時候,你渡一口生氣給他,那就行啦!」說完,降靈像一盞熄滅的燈,慢慢地黯淡消失了。
容隱反而怔了一怔,他不知道降靈居然如此單純,雖然被他威脅,但是答應了姑射的事還是要做到,並且一點也沒有因為是有利于他的,就不盡心盡力。看著他消失,容隱有些歉然,降靈雖然是千年厲鬼,卻比大多數人都可愛一些。
「唉——」聖香打了個哈欠,「大半夜的叫人出來抓鬼,吵得我家叮叮咚咚,現在鬼也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你們兩個在這慢慢地研究怎麼渡氣好了,我就不打攪了。」
泵射俏臉一紅,悄聲問︰「你很累嗎?」
容隱想到「渡氣」,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泵射輕輕一笑,把她的香唇迎上容隱的臉——
餅了一會兒,容隱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他推開姑射,低聲道,「可以了——」
泵射悄聲問︰「這樣,算是你親我嗎?」
容隱看著她的眼楮,只是輕笑。
第8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
一個月之後。湘江之上,一葉扁舟順流而下。江風瑟瑟,吹得人發絲貼鬢而飄,衣袂向後扯動飄蕩。
一個青衣男子負手站在舟頭,迎著江風,在扁舟順水而下遭遇險灘礁石的時候,都站得筆直,絲毫不為眼前的驚險所動。負手望天,站在舟頭,順水而下,這樣孤高的氣勢,自然這青衣男子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一個白衣女子盤膝坐在舟尾,膝上橫著一具瑤琴,遠遠看去,只見容顏如花,可惜一頭青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變成了灰發。
再看舟頭的青衣男子,居然是一頭白發。
雖然發色讓人看起來很不協調,但是顯然這兩個人並不怎麼在乎。青衣男子凝視著天空的風雲變幻,白衣女子輕輕的彈琴,琴聲混合在湍急的流水聲中,卻依然清晰。
「流落征南將,曾驅十萬師。歸罷無舊業,老去戀明時。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知。茫茫江漢上,日暮欲何之?」白衣女子自然是姑射,她悠悠彈琴,慢慢的念了這一首詩。這首詩原本有老將歸罷的蒼涼之意,但是姑射念來,卻是別有居心。
青衣男子是容隱,聞言眉頭聳動。他知道姑射是在問他,像他這樣「曾驅十萬師」的人,隨著她歸隱,隨著她江湖漂泊,是不是會覺得委屈?當然還有一半她是在調笑,說容隱過去的無限風光,榮華富貴,如今都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