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香聳聳肩,「靈不靈我也不知道,是有個惡鬼要我做的,其實能不能把容容的魂魄找回來,要看那老鬼到底有沒有賣力,我插這個,其實沒什麼用的!」他一邊說「沒用」,一邊繼續插。
「惡鬼?」姑射退了一步,「我不相信!這世上沒有惡鬼!」
「好了!」聖香不理她,反而對著天大叫,「喂!降靈啊,你到底找到容容沒有?你找不到,不要怪我放火燒了你的祭神壇!一、二、三!容容如果活不回來,我立刻燒了祭神壇!拆了你的千年死人骨,丟到河里喂烏龜!」他一邊叫,一邊沖進屋里。
泵射莫名其妙,聖香沖進屋里,她身子一閃,擋在容隱床前,「干什麼?」
聖香對著她背後探頭探腦,「看看他活回來沒有啊?你看看他活了沒有?」
泵射身子僵了一僵,雖然,她不怎麼相信聖香的「做法」,但是,要她再承受一次失望與絕望,她居然不敢回頭!
「你干嘛不動?」聖香早就嫌她礙事,只不過他頗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過她,也不敢硬闖,只好在原地大叫,「喂!容容啊!你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是死是活你說一聲,我好找降靈算賬去!」
他——他早已死了,又怎麼會回答你?姑射的眼淚掉了下來,但在這時,卻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泵射心頭大震,驀然回身,只見容隱居然睜開了眼楮,對著她淡淡的牽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卻說不出話,他垂在床邊的手拉住了姑射的白衣,捏得雖然無力,卻足以令姑射動彈不得!
「你——你——」姑射顫聲道,她突然全身一軟,跌坐在地上,抱著容隱的手臂,放聲大哭!
她哭得肝腸寸斷,淚盡血流,但是容隱的眼中是溫柔與欣慰的光彩,他無力地閉上眼楮,雖然臉色還是冷冷淡淡的,卻已經足夠令人看了感覺溫暖了!
聖香一邊看著,笑嘻嘻的,他對著空中不知道什麼東西眨眨眼楮,打了一個贊賞的手勢。
餅了一會兒,容隱又睡著了,他是心血耗盡而死,雖然人活回來了,但是精神非常差。
泵射看著他睡去,滿臉是淚,卻終于露出一個微笑,回過頭來問聖香,「你——怎麼做到的?」
聖香「啪」的一聲打開他不離手的折扇,得意洋洋,「你知道嗎?在朝廷中,有‘五聖’的大名。」
泵射搖頭,她不知道,她見過的官加起來不超過五個。
「五聖,就是我、容容、岐陽、聿修,和剛才在這里飛來飛去的那個家伙。」聖香得意地指著空中,姑射卻什麼也沒看見。
「岐陽那家伙你見過了,也就是蒙古大夫一個,醫術馬馬虎虎,治不死人就是了。聿修掌管律法,人又麻煩脾氣又壞,不過你不認識他,我也就不說啦。容容你認識了,我你也認識了,還有一個,就是祭神壇的降靈。」聖香大吹法螺,「降靈是個鬼魂,你見過鬼魂嗎?」
泵射淡淡一笑,「未嘗有此榮幸。」
「他不但是個鬼魂,還是個惡鬼,就是那種死的時候死不瞑目,有夙願未了,所以無法投胎的那一種怨鬼。」聖香掐住自己的脖子作吊死鬼狀,「降靈是個死了一千多年到現在還是夙願未了的那種惡鬼,很恐怖的。」
泵射依偎著沉睡的容隱,心情很滿足,很平靜,所以無論聖香說什麼荒誕怪異的事情,她都會有很好的心情去听,「不會很恐怖吧?」她輕笑,「很恐怖,你們怎麼能夠成為朋友?」
聖香掃興地收起折扇,往椅子上一靠,「不好玩!你一點也不像愛听的樣子。」
泵射哭笑不得,只好順著他的口氣,「好好好,他很恐怖,很恐怖好不好?還青面獠牙,血流三尺,夠了沒有?」
聖香這才有興趣繼續說,「他的千年死人骨被埋在皇城外三十里地的祭神壇里面,所以他的魂魄就吊在那里,不能長久的離開祭神壇,因而也弄得他無法實現他的夙願,在那附近吊了一千多年啦!他有一千多年的道行,大概就是很厲害啦,反正我也沒見過,據他自己說,很厲害啦。」
「他自己說?」姑射皺眉,「你們都認識他?可是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居然認識一個有千年道行的鬼魂。」
「容容當然不會告訴你,容容是那麼嚴肅的人,」聖香咳了一聲,極力地板起臉作容隱那種冷冷淡淡、負手孤絕卓然的樣子,但是怎麼看怎麼不像,「他的事情多得要命,人人都要找他幫忙,也人人都要找他麻煩,他怎麼會有閑情和你說鬼?」
泵射啞然失笑,說得也是,低頭看了容隱一眼,她心中此刻的滿足無法訴說,「降靈很厲害,然後呢?」
「然後?」聖香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然後容容為了朝局穩定,國泰民安,他做了太多事情心血耗盡,累死了。」
泵射黯然,「這個時候,可不可以不說這些?」
「可以!」聖香睜開一只眼楮,眨了眨,「你們都在容府哭喪,那有什麼用?我本想找個神醫來救他的,但是神醫臨時不在,我找不到人只好找鬼,不然容容怎麼辦?」他剛才說岐陽是個「蒙古大夫」,到了有用的時候,就變成了「神醫」,而聖香也滿不在乎。
「你去找降靈,要他把容容的魂魄找回來?」姑射凝視著聖香,她沒有如此感激過一個人,感激,從來不是姑射應有的感情!
「是啊,」聖香心里得意洋洋,姑射不知不覺跟著他叫了「容容」,而她自己還不知道,呵呵!他真是大有魅力,感染力十足!「降靈說容容也有心願未了,所以死魂不安,不入地府,如果不拖回來,就和降靈一樣變成孤魂野鬼了。」聖香突然道,「姑射,說真的,你和容容都應該感激降靈,否則容容無法投胎,你永生永世也等不到他!」他眨了眨眼楮,「不要感激我,感激降靈。」
泵射全身發寒,如果他真的如此死去,她居然——會永遠無法和他相遇,無法和他重逢!「我要去祭神壇,把降靈的尸骨拿出來,」她含淚微笑,「等他好一些,我和他一起去!一起拜祭降靈。」
「不用啦,那死鬼最討厭人家拜他,」聖香聳聳肩,「他的千年死人骨是挖不出來的,早和石頭化在一起了,除非你把整個祭神壇搬走。」他用折扇敲敲容隱的手,「容容,你听到了,大家都很關心你,誰都不希望你死,連已經死掉的都不希望你死,你有這樣一個好老婆,不要再隨隨便便死掉了,你這叫做荼毒眾生你知道嗎?會弄得我很忙啦!你為大宋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一次活回來算你運氣,如果有下一次,你還不知好歹,我把你的死尸丟到河里喂烏龜!」
泵射忍不住要哭又覺好笑,容隱微微挑開眼瞼,看了聖香一眼,「大宋——已經與我毫無關系,我所做的,只求心安,不求其他……」他凝視著姑射,緩緩地道︰「從今以後,我活著,只為你一個人……」
「我知道。」姑射輕輕掠開他的白發,「你睡吧,我給你彈琴。」
入耳這句熟悉的話,容隱笑了,但是卻微微皺眉,「你的……琴呢……」
泵射話說出了口,才記起烏木琴已經被她砸了,呆了一呆,才笑道,「我忘了,碎啦,被我砸碎了。」她說這話,情不自禁地看了聖香一眼。
聖香嚇了一跳,「你看我干什麼?我只會救人,不會救琴。琴是你自己要砸的,關我什麼事?你不要以為容容可以起死回生,連你那烏木琴也要我幫你起死回生?我又不是裱糊匠!」他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一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