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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洗徵舞 第19頁

作者︰藤萍

聖香贊賞地一笑,「不,我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最近都不會給你寫信了,以免燕王府的人追著鴿子追到你這里來。」他轉了一圈,突然有些欲言又止,「容容最近——」他沒說下去,姑射也沒注意,她在想另一件事。如果她了解聖香,她就會知道能讓聖香欲言又止的事情必定很不尋常,但是她不了解,所以她也沒有問,聖香也沒有說下去。只一瞬間,聖香恢復他滿不在乎嬉皮笑臉的樣子,「反正,如果容容沒有給你寫信,你不用太擔心,他很忙,而且他不想連累你。」

真的只是這樣嗎?姑射懷疑。看著聖香完美無缺的漂亮的眼眸,她一向看得穿很多人的心思,但是,她從這笑嘻嘻的公子哥的眼中,什麼,也看不出來。看不出任何幸還是不幸的預兆,只有滿眼燦爛的笑意。她所有所思——聖香——很不尋常啊!

容隱他——不會有事吧?有聖香這樣的朋友,要出事,只怕也不容易。她想來想去,終于決定相信聖香,容隱這陣子不會寫信,因為他要對付燕王爺!她要依約在梨花溪等他,一直等到他來。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聖香可以賭咒發誓,他絕對沒有騙人!他只不過隱瞞了一些事情沒講而已,例如說,容隱每天休息不到一個時辰,每天有無數的事情要做,換了是身體虛弱患有心病的他,大概早就累死了。容隱當然沒他這麼差勁,但是,聖香有一種直覺,這樣——是不能持久的!

容容——這一次,可能真的要出大問題了,問題不在燕王爺身上,燕王爺不能奈他何,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容隱啊容隱,你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算是盡了你為國的心願?聖香尊重容隱的選擇,這就是為什麼他剛才欲言又止,但是,對于沒什麼悲天憫人的心腸的聖香來說,他並不苟同容隱的犧牲。

他不是容隱,所以他也不能理解容隱的選擇,他剛才的確有要姑射去救容隱的意思,他其實還有意思,他甚至希望姑射帶了容隱走,不要讓他把畢生心血全部消耗在朝庭里。但是,她居然拒絕!她不僅相信容隱的能力,而且她理解容隱的選擇!

真是一個難得的奇女子,人美,武功好,最難得的是他和她的相知。

一個人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可以相知相許的人,是多麼難得的事情!聖香突然覺得有點羨慕,他玩了這麼久,為什麼,就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對他這麼好過?

—→*←—→*←—

「皇上,臣以為,燕王爺的事情應該早早解決。」容隱對太宗進言。

太宗沉吟,「他是先皇之子,殺之,百官不服,更要說朕無容人之量;但如果不殺,」太宗苦笑,「德昭的勢力日日坐大,到頭來,只怕是他不肯放過朕。」

容隱淡淡地道︰「那很容易,燕王爺是殺不得的,也是不能不殺的,為今之計,只有——」

太宗動容,「什麼?」

「逼他自盡!」容隱聲調冰冷,一字一句地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負手在政事堂里踱了一圈,「臣知道此計狠毒,但是燕王爺之事不了,百官朝臣朝秦暮楚,察言觀色,時時看皇黨與王黨哪一方佔上風,隨時隨地要做牆頭草。宋遼征戰,有多少朝官心在雁門關?又有多少朝官只會妙筆寫文章,黃老孔孟說得舌燦蓮花,卻還是做的兩面文章,皇上一份,燕王爺一份?如果此事一拖再拖,朝局難免分崩離析,大遼虎視眈眈野心勃勃,我朝如果還是這樣的朝官,長此下去——」他沒說完,但是太宗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德昭他是朕的親佷子——」太宗還在猶豫。

容隱今日毫不客氣,冷冷地打斷太宗的話,「皇上當年一斧頭斬死太祖先皇,難道就顧惜骨肉親情了嗎?」

太宗驟然回頭,「你——」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他瞞得極緊極緊的事情,居然會被容隱知道了,當年太祖皇帝駕崩的確是他一手造成,這也是為什麼趙德昭始終不忘要做皇帝,因為這皇帝本就應該是他做的!他是太祖皇帝的親生兒子啊!

「皇上要殺人滅口嗎?」容隱淡淡地道。

太宗確有此心,卻知道此時只有他和容隱兩個人,以容隱的武功,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得手的!他不回答,臉色難看至極。

容隱卻轉過身去,負手望著殿上的承塵,「皇上可以想想,這些年來,容隱對皇上如何?」

太宗一呆,這些年來,容隱的確對他很好,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龍椅上坐得穩,既然容隱早就知道這件事,他為什麼——

「容隱做事從不看名分,而看效果。皇上雖然並非千古明君,但也不是昏君,皇上登基,可守江山數十年。」容隱冷冷地道︰「我看不起德昭王爺,我見他逼迫上玄篡位,逼到上玄離家而去,就知道燕王爺沒有用人之量,亦沒有識人之明,這樣的人——不能為帝!」

太宗從來沒有听過這種論調,新鮮至極,卻又似乎很有道理,「容隱——」

「我沒有意思要和皇上為難,臣只是說,皇上要穩定江山,就一定要從內政做起,優柔寡斷——既不會顯得皇上仁厚,也不會對事情有任何幫助。」容隱搖了搖頭,「燕王爺對皇上不會客氣,他有死士,有黨羽,皇上要逼他自盡,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太宗忍不住又問。

容隱氣宇森然,「先發制人!」他把一個東西壓在太宗桌上,「這是燕王爺所有死士和黨羽的名冊,皇上如果可以翦除他的黨羽,就可以逼燕王爺到絕境!」

太宗怔怔地看著容隱,他很迷惑,他不了解這個人,他原本以為他了解,但是他現在發現不了解,「你做了這麼多,難道,就只是為了保住朕的江山嗎?」

容隱略微牽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皇上以為呢?」

太宗動容了,他緊緊地握住那張費盡容隱心血的紙片,低聲道︰「你——愛民——勝于愛君——」

容隱沒有看他,他緩緩負手走出了政事堂,門外夕陽如血。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原本希望做到讓戰爭停止,但是,他自己很清楚,他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他能做的,只是這件事。姑射,姑射,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梨花溪之約,可能要你獨守一生了。

他走到門口,緩緩回過頭來,淡淡地道︰「皇上也可以要容隱死。」

太宗月兌口而出,「不!不會!朕決不會!」他伸出手,似乎想挽留容隱,卻只追出一步。

容隱看著他的神色,似乎覺得他很可笑,在夕陽光中,他淡淡一笑,就像一塊燒到盡頭的火炭,非但沒有過往的冷厲,反而正在消退最後的溫暖。

太宗從來沒有看過容隱笑,他這一笑,看得看盡人情冷暖權術玩遍的太宗心中一片酸苦,幾乎想哭!突然之間,他睜大眼楮,「你——你的頭發——」

容隱卻沒有理他,他負手而去,走得很閑適,不快,也不慢。

他頎長的影子拖在地上,一點一點的遠去。

這時候,太宗才喃喃地道︰「你的頭發,怎麼白了?」

這一天,容隱回到了容府,以後幾日就再也沒有出門。

他甚至在彈琴,彈他那一具「巢螭」。

「墜雨已辭雲,流水難歸浦。遺恨幾時休,心抵秋蓮苦。」容隱輕輕地撥弦,指法雖已生疏,但是一聲一下,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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