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不是故意的!呵呵,」弄玉用袖子擦他臉上的水跡,一時間愛極了他可愛的樣子,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乖,快出來!不要站在水里會感冒的。」
「我不是小狽!」蕭史仍是非常不滿,「不要像對小狽一樣對我!」
弄玉擦拭他臉頰的動作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小狽。」她繼續整理他的一塌糊涂的頭發,我只是很喜歡你。」
蕭史的眼楮笑了,乖乖地站著讓她擦。她從「我不想喜歡你」,到「我只是很喜歡你」,他知道她也做出了極大的努力,她要克服她的自卑與她那些無休無止的胡思亂想,而承認自己的感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但是,她即使做出了讓步,卻從來沒有提過,她愛他。
她是不愛他的,她只是喜歡他。喜歡他可愛,喜歡他偶爾的胡鬧,喜歡他對她好,照顧她。但她並不打算愛他,可以說她自私說她不公平,但這個「喜歡」是他強迫她接受的,她保護自己,並沒有錯。沒有人因為另一個人對她的付出,就必須對他好,這听起來似乎不公平,但,這是尊重、是平等,我們不能強迫或者代替任何人做出應該愛誰不應該愛誰的決定,不是嗎?他明白道理,他知道不能強迫她愛他,但是,他仍是覺得苦澀。他其實付出了很多,他從來沒有這樣全心全意對待一個女人,全心全意希望她快樂。她有什麼好?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只是,喜歡著她悠悠自在的樣子,喜歡她對著癸自言自語說一些癸水遠听不懂的話,喜歡看她眉眼嫣然的似笑非笑。她也有很多優點,她也善良,也體貼,坦白率直,但只要是正常人,誰都多少有一些這樣的美德,那並不稀奇。為什麼喜歡?為什麼喜歡?
「想什麼?」弄玉勉強把蕭史的衣服擦了一遍,嘆了口氣,「如果你想的是回去怎麼交待?我會說你為了救我掉進了泥坑;但如果被大王看見了,問我你為什麼不施法躲開,我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她抬頭看見蕭史站著發呆,「我在和你說話,你听見了沒有?」
蕭史驚醒,「啊?」
「啊什麼啊?」弄玉失笑,「我說了那麼多,你完全沒听見?」她指指水,「衣服月兌掉,我幫你洗干淨、幸好現在還早,晾干了再穿回去。」
「哦——」蕭史傻傻地應了一聲,「衣服月兌了,我穿什麼?」
「穿這個。」弄玉月兌下外衣,丟了過去,「趕快月兌了,洗衣服!」
他老老實實月兌下衣服,穿上弄玉的外衣,那是一件飄飄的及地長袖外套,他長得玲瓏漂亮,被裙子一裹,倒是像個嬌憨可愛的大女子。
弄玉撩起裙角,在腰上打一個結,找了一個水清水深一些的地方洗衣服。她做了幾個月公主,但現在下水洗衣服依舊隨隨便便,毫不在乎,沒有半點被服侍慣了的樣子,也沒有嬌氣。
蕭史看著她忙,輕輕哼著歌,「太陽光啊金亮亮,雄雞唱三唱……」他明白,不是愛這個女子哪里的好,而是,喜歡那一種平常。她平常,而且,她知道自己平常;她享受平常。所有的鶴立雞群或者與眾不同在她身上會顯得很幼稚很土、很天真。她很真,不作假,不是她單純到不懂得收斂,而是,她知道坦白的價值和責任。她聰明,不受欺騙;她明白事理,從來不生閑氣,她幾乎從來不發火,不是沒有脾氣,她可以體諒別人的想法,這一點理解,就很難得;還有她實際,不輕易交托全部的感情,不對人刻薄,但也不輕易信任,她懂得保護自己,因為,她知道她其實是多情的——她有很多小小的優點,然而其實那些優點都很難得。她就是個非常正常的正常人,沒有其他令人討厭或者自作聰明的毛病,他尋找這樣的正常已經很久很久了,喜歡這樣的平常,這不是感情一時的沖動或者迷惑,是由衷的喜歡,由喜歡——而——珍愛著——也希望一直珍愛著——可惜,她並不明白。
「蹬蹬——」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蕭史吃了一驚,這荒山野嶺,哪里來的人馬?
弄玉也是吃驚,抬頭一看,只見三人三騎往這里跑了過來。
「前面何人?竟然敢在淨蓮塘喧嘩?帶頭的是一位身著巫師服飾的中年人對著他們厲聲喝道︰「這里是通入地獄的門第,是蒼天與我王分開的地方,前面就是厲鬼池,再入就是閻王殿,你們竟然在此喧嘩,擾亂大王聖地,侵犯鬼神安寧?一旦群鬼突出,天地震怒,你們擔當得起嗎?」
蕭史好不容易才听他說完,往弄玉一指,「她是——」
弄玉連忙打斷他,「我是——王宮的婢女,奉命在此洗衣,大人恕罪;臣妾實在不知道這是大王禁地。大人看在我們是初犯的分上,放過我們吧。」她眼見蕭史一身女裝,說出去是華山之仙,只怕笑也笑死人了,回去被秦穆公一問,又無法交待為何蕭史這一次不能使出仙法,後患無窮。她眼見這位巫師不認識她,連忙裝傻。
「胡說八道!既是奉命在此洗衣,又怎會不知這里是禁地?又是何人叫你在此洗衣?此地離大王的宮殿有五里之遙,宮內何處不可洗衣,要你到這里洗衣?那巫師的腦筋倒是不錯,弄玉倉促之間編造的謊話本就漏洞百出,被他一問,啞口無言,「這個——這個——」她總不能說她是公主,公主在這里洗衣,也太離譜了。而公主今日明明和蕭史一起出來,到這里蕭史不見了變成一個婢女,這種謊話也實在經不起推敲。
蕭史見她不想暴露身份,只好幫她圓謊,「啟稟大人,是臣妾——臣妾掉進了淨蓮塘,所以——她才——」他本想說她是不得已幫她洗衣。
不料巫師勃然大怒,「你掉進了淨蓮塘?這塘乃是神魔之眼、地獄之門,你以身而入,必招血光之災,看來非要以你為祭,否則難消神鬼之震怒!來人給我綁起來!」他一揮手,另外兩人立刻逼上。
「啊?」蕭史委屈得不得了,「哪里有這麼夸張?這不就是一個睡蓮塘,不會啦,你放了我我證明給你看不會有血光之災。你這種迷信思想最要不得,這世界上沒有鬼啦,科學家早就證明,生命是一種蛋白質氨基酸的變化發展過程。你要用發展的眼觀看問題,用聯系的方法研究事實,用對立統一的角度看清事物的兩個方面。像你相信鬼神,這就是沒有透過現象看本質,不符合正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他一本正經地分析給這位巫師听,正確的處理問題的方法應該是如何的。
「你給我閉嘴!」那巫師本已勃然大怒,現在更是怒發沖冠,怒火中燒,怨天尤人,「你竟然出言褻瀆神明,罪無可恕!罪無可恕!抓起來!兩個都抓起來,要開膛破肚以懲他的不敬之罪!」
那兩個侍從一下子用隨身攜帶的麻繩牢牢把蕭史綁了起來,看他們手法之熟練;必是常常如此擄人。蕭史本來身手靈活,沒有這麼容易被俘,但他現在穿了一身縛手縛腳的長裙,還沒有月兌離裙子熱情的「牽絆」從地上站起來,就被綁成了粽子。
弄玉大吃一驚,看樣子他們真的要把蕭史抓去開膛破肚什麼的,「喂喂喂,放人啊!隨便抓人是犯法的!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