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癸一下子被她唬呆了,嚇得三魂少了七魄,「我——我——」
「要叫‘小姐’,哦,回到宮里,要叫‘公主’.知道嗎?被人听見很不好的。」弄玉似笑非笑,「我這人沒有什麼優點,就是不喜歡被人騙,我不喜歡裝模作樣。你有事直接說好了,我不會生氣的。」她絕不是笨蛋,嬌嬌想耍她想了多久,哪里有一次成功的?弄玉別的本事沒有,至少,頭腦清楚,不是笨蛋。
「小姐——公主——我——」癸瞪著她,就像見了鬼。
「你到底在叫哪一個?」弄玉很好心地對她笑笑,「我沒有生氣,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對大王說。你是為了保命,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每個人都是要活下去的,你一樣,我也一樣。」她優雅地用長長的麻布衣袖拂了拂鼎爐里的薰香,「我不是在說反話,你起來,我不習慣要低頭和人說話。」
「公主——」癸一下子眼淚掉了出來,「我不是存心陷害姑娘,只是公主出逃,癸職責所在,罪責難逃,我——我好怕——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找,可是公主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晚上,大王就要招公主賞月。我如果再找不到公主——我——下知道大王會怎麼——怎麼罰我——」她「撲通」一聲跪下,「姑娘,癸知道自己做得很過分,可是——」
「算了算了,我也知道你很為難,」弄玉為了和她面對面說話,索性在地上坐下,「我又沒有怪你,你拉了我來做公主也不是什麼壞事,也挺好玩的。」她在心里嘆氣,她不來這里做公主也不知道要干什麼,也許被蕭史氣死,在這里管吃管住也沒什麼不好,惟一不好的就是她不知道要怎麼回去,總不能在這里做一輩子公主。萬一真有個古代蕭史來娶她,她怎麼辦?
「可是——萬一公主回不來,那麼姑娘豈不是——」癸拼命搖頭,「姑娘放心,無論如何,癸也會想辦法讓姑娘出去的。即使——即使找不回公主——癸怕死,癸不敢對大王說明實情,但是,癸會帶著姑娘一起逃!」她神情堅定,「癸會帶著姑娘從這里逃出去!」說到最後,她磕頭磕到地上。
弄玉滿意地看著這個女婢,她的話可信哦,至少比「婢子拼著人頭不要,也要保姑娘出去」要實際多了。她拍拍這個癸的背,「起來啦,我不想趴在地上和你說話,你不覺得很累嗎?起來,我沒有說生你的氣。事已至此,如何進出去再說啦,你先不要哭。好不好?」
憋抬起頭來,看見眼前這個女子安穩鎮定的眼眸和悠然自在的神態;心下的惶恐也漸漸減少了一些,怯生生地道,「我——我很對不起姑娘——」
「公主!」弄玉更正,拉她起來,「告訴我你家大王是什麼樣的人?他會看出我不是她女兒嗎?」
「不會,絕對不會,大王長年都不來這里,他為了孟將軍敗給晉國的事很生氣,這幾年都在努力練兵,要從晉國討回面子。雖然大王只得公主一女,但他有好多夫人好多兒子,大王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公主了。所以——婢子保證,他認不出姑娘和公主有什麼不同。你們本就長得很像,否則,婢子也不敢——不敢當場要統領們把姑娘抓回來,他們和她們平常都不敢和公主接近,所以,認不出公主和姑娘的差別。」癸眼淚汪汪。
「這樣就好。你不要哭。」弄玉伸出袖子,擦掉她滿臉的眼淚,安慰道,「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哭,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更不用哭的。掉那麼多眼淚,你哭得累,我看了也累。那麼漂亮的臉,哭得皺成一團,像什麼樣子?」
「我不哭,不哭。」癸擦掉眼淚,「晚上大王要和公主一起賞月,姑娘還是早點準備吧。」
「賞月?」弄玉嘆氣,她早上還在名和上政治理論課.晚上就要和秦穆公賞月?這個差距還不是普通的遠,「我要準備什麼?你家大王是什麼樣的人?你家小姐又是什麼樣的?」
「大王是個什麼人婢子也不清楚.公主性情溫順,善于吹笙,晚上大王可能會請公主吹笙,所以——」癸指了指牆上的笙,「姑娘先試試這支笙稱不稱手,事先選定一曲吧。」
「吹笙?」弄玉瞪大眼楮,指著牆上那個東西,「你叫我吹笙廣地倒抽一口涼氣,「不吹可不可以?她哪里會吹笙?不要說彈琴,她連彈棉花都不會,她只會背書考試、听歌睡覺,吹笙?她連這牆上哪一個是笙她都不知道!
「這個——大王知道公主雅擅吹笙,晚上必然會要公主吹笙助興——不吹——可能——不大好吧!」癸吞吞吐吐地說完,看都不敢看弄玉的臉色。
「可不可以病假?」弄玉這回是欲哭無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王相邀,是無限的榮耀,即使抱病,也——」癸的聲音越說越小。
「也不能不去?」弄玉苦笑,「好了好了,你把牆上那個叫做‘笙’的東西拿下來給我,看我可不可以吹出名堂來,說不定有奇跡出現,我不學自通,吹得天花亂墜,听得大王目瞪口呆。」
「是。」癸摘下牆上的笙,恭恭敬敬遞給弄玉。
這個東西——弄玉拿在手里比劃了兩下,用來打人倒是順手,無論長短輕重都剛剛好。自我解嘲了兩句,弄玉一起來,模仿電視劇里黃藥師吹「碧海潮生曲」的樣子,瀟灑地橫起來就吹。
咦——她自信中氣還是不錯的,怎麼這麼用力吹,一點動靜都沒有?癸,這個笙是不是壞掉了?弄玉本來想開口問的,不過看見癸怪異的臉色.也知道自己吹得不對,臨時改口,「怎麼吹?」她那一臉虛心請教的表情,連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笙是豎——豎起來吹的。」癸不敢抬頭著她,「豎起來的,不是橫吹的。」
「哦——」弄玉孺子可教,從善如流,豎起來吹,還是沒有聲音。她這回不敢再問,只好對著那座猛吹。
「呼呼——」
「公主——」癸忍不住接過她手里的笙,「這樣吹,這里,」她翻過笙的底面,「這里有一個孔,對著這個孔吹,就會有聲音了。」她輕輕吹了一下,發出很悠揚的「鳴——」的一聲,「你看,就是這樣。」
「哦,」弄玉學著她的樣子,對著笙底的那個笙孔輕輕吹了一下,果然發出了少許漏風的聲音。「好像《聊齋》的鬼哭。」弄玉搖搖頭,對于自己會是吹笙天才的妄想徹底破滅,「癸啊,吹笙太難了,晚上我怎麼可能吹得出曲子來?我連聲音都吹不出來。」她放下笙,在房子里轉了兩圈,悠悠回過頭來,「這樣好了,我們來唱雙簧啊。」
「雙簧?」癸不解,小心地問,「那是什麼東西?吃的?還是用的?」
「不是,雙簧,就是我唱戲,你吹笙啊。」弄玉拍拍她的肩.側著頭看她,似笑非笑,「那;你會吹笙,我不會,晚上要‘吹’給大王看的人,是我,那麼當然是我‘吹’,你出聲了。不然、大王發現我不是公主,我們一起完蛋,是不是?」她很悠然地擺過那支笙在唇邊,「你看,我的姿勢對不對?」
「公主的姿勢很端正,可是——」癸緊張地指著自己,「我吹?可是我只是一個小小婢子,吹笙給大王听,萬———萬一我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