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容玉帛嘆氣,溫柔地道︰「誰讓我遇上了你?你是前世的冤孽也好,今生的夢魘也好,我早就認了。」
「你還可以反悔,我不會生氣的,」無射美目嫣然,「如果你找到另一個好姑娘,我……」
「再說我生氣了。」宛容玉帛不笑了,「你還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給自己留三分退路。」
無射怔了一下,也恍惚了一下,她是給自己留了退路,是準備好了隨時抽身可以走,這樣——是錯的嗎?男人不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有夠灑月兌,可以好聚好散?為什麼他要生氣?她不自覺地抬頭看著他漂亮的烏眸,側著頭看著像在研究什麼,突然道︰「你——證明給我看,我就信你。」
「你要如何證明?一輩子?」宛容玉帛反問。
「不,你抱著我。」無射固執地道。
宛容玉帛把她摟人懷里,讓她的頭貼著他的胸口,「這樣?」
「是——」無射閉目,在他身上靠了一會兒,睜開眼楮,「我信了你了。」她抬起頭,目中有淚花在閃,看的頗為楚楚可憐,「我信了你,走不了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娘來了。」宛容玉帛一點浪漫情調都沒有,抱著她閃到一邊花叢後面去。
無射立刻忘記了他剛才的心情,兩個人躲在花叢後探頭探腦,看著木嵐從前面走過。
「玉帛,我在擔心耶,萬一你娘不小心灑了那碗參湯,我們怎麼辦?」無射邊看邊問。
「不知道。」宛容玉帛嘆氣。
不久,木嵐端著參湯走了回去。
「走,我們跟著她去。」宛容玉帛一帶無射,兩個人捷若靈貓,如影隨形,跟在木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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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嵐端了參湯,先往繡堂去,宛容硯和宛容釋在那里。
推開門,她先把一碗參湯遞給了宛容釋,又一碗參湯遞給了宛容硯,「爹,你們先喝口參湯,休息一下。」
宛容玉帛在外听見,不禁怔了一怔,他不知道爹和爺爺竟是一夜未眠,心中泛起一陣歉然。他下藥本是好意,但如今卻頗覺自己是太胡鬧了。
無射知道他在想什麼,暗中一握他的手,讓他記得他自己在做什麼。
這時,宛容釋已經喝下那碗參湯,而宛容硯照例把參湯給嬌妻喝,他並不是在乎這區區一碗茶水,而是在乎那一份體貼。
「當啷」一聲,宛容釋手中瓷碗跌碎,他年紀已老,一碗參湯喝下,幾乎立刻昏迷。
木嵐呆了一呆,陡然一陣暈眩,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木嵐!」宛容硯一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劇變,驚怒交集,卻不知如何是好,「爹!」
「點倒你爹!」無射在宛容玉帛耳邊悄聲道。
宛容玉帛也知此時千鈞一發,點倒了宛容硯,一切依計行事;萬一點不倒宛容硯,事情鬧大了,一切都完蛋了!他放下無射,微一點頭,自窗戶中穿了進去,一指往宛容硯腰間點去。
宛容硯驀然回身,正要叫人,卻與宛容玉帛打了一個照面,這下子驚怒已達極點,「你——你這逆子!」
宛容玉帛心中叫苦,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只好閉嘴,只盼能夠盡快點倒宛容硯。
宛容硯一掌往宛容玉帛左肩扣去。
宛容玉帛沉肩相避,他心中萬分不願父子相搏,但宛容硯勢如拼命,他又不能不擋。
「你這逆子!」宛容硯耽于讀書,武功不高,三招兩式便落在下風,一氣之下,提高聲音,「祿——」
宛容玉帛知道他要叫祿伯,心知祿伯一來,便縛手縛腳,一咬牙,猛地五指一張,往宛容硯肩井穴抓去。
宛容硯拼著肩井穴被抓,一掌拼命,要將宛容玉帛傷在掌下,他是想一掌打死這個不孝子。
宛容玉帛驟不及防,他自然不能下重手真的傷了自己的爹,但宛容硯一掌當胸而來,要閃要擋都已來不及了,惟一的方法便是立刻卸去了宛容硯的手臂。
掌風襲面。
宛容硯武功不高,這一掌拼盡全力,卻依舊足可致命。
卸不卸宛容硯的手臂?
宛容玉帛暗自嘆了口氣,這是他爹,他認了。
宛容硯一掌擊出,滿以為自己手臂不保,卻見宛容玉帛放開了要扣他肩頭的手,而自己這一掌全力而發,已堪堪到了他胸口。
這是他兒子——宛容硯突然驚醒,他兒子不願傷害爹,做爹的卻要一掌打死兒子!
「玉帛!」宛容硯月兌口低呼。
宛容玉帛氣凝于胸,準備硬接他爹這一掌。
便在這時,有人一聲驚呼,「啪」的一聲,來人竄到了宛容玉帛身前,但宛容硯這一掌來勢太快,終是一大半擊在了來人身上,一小半打在了宛容玉帛身上。
「砰」的一聲巨響,兩個人雙雙跌倒于地,宛容硯呆在當場,呆若木雞。
竄過來的人自然是無射,宛容硯這一掌打得她口吐鮮血,內傷頗重,但她爬起來,什麼也不顧,一頭秀發披散,混著鮮血,但她什麼也不知道,只是驚恐之極地伸手模宛容玉帛的臉,「玉帛,玉帛,你怎麼樣?我……我不該讓你來的,你不可以受傷!不可以受傷的!」
宛容玉帛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微笑了一下︰「傻瓜,我沒有事的,有事的是你,不要說話了。我沒事的,別擔心。」
「不是不是!」無射拼命搖頭,「岑夫子說你不可以再受傷,我沒事,我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你,只是你,你明不明白?」她爬起來,跪著爬過去,伸手去模了他的人。
「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宛容玉帛支地站起,把她扶了起來,「我只是被震動了氣血,你被震傷了內腑,你知不知道?」他伸袖拭去她唇邊的血,心下無限痛惜,「誰讓你沖進來的?你痛不痛?」
無射目中驚恐之色未褪,「我怎麼能不沖進來?我不痛,你痛不痛?」
宛容硯這才吐出一口氣,「玉帛。」他不知多麼慶幸沒有一怒之下打傷兒子,看見無射可以為宛容玉帛舍命,不禁有些震動。這個女子,也許,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令人厭惡。
「爹。」宛容玉帛為無射點了幾個穴道,眉頭緊蹙,「孩兒並不是存心冒犯。」
「你們兩個,到底把你娘和爺爺怎麼樣了?」宛容硯此時已知宛容玉帛並無惡意,不禁長長地嘆了一聲o
「孩兒不願爹娘和爺爺與繡坊玉石俱焚,所以才出此下策——」
宛容玉帛說了一半,無射咳了幾聲,搶話,「都是我的意思,是我要他下藥迷倒你們三位,把你們帶走,咳咳……」她蒼白著臉,「之所以生此誤會,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要怪他。他是好意,絕不是有心要傷害你們……」
宛容玉帛一把掩住了她的嘴,他不要听無射這樣虛弱的聲音,他只喜歡听她平日明亮的嗓子,听她種種奇思妙想奇談怪論,不要听她這樣的聲音!「不要說了,我先帶你看大夫,先給你治傷,好不好?」
無射推開他的手,用力搖頭,「不好,一點也不好,你忘了,我們……我們租的馬車……很快就要來了。現在去治傷,就走不了了。」她抬頭看宛容硯,臉色憔悴,但一雙眼楮出奇的明利,「伯父,繡坊沒有了,還可以重建……咳咳……但是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若真的想保住宛容家的祖業,咳咳,你就應該走,帶著繡品,繡工一起走,這個地方讓給官府有何不可?我們可以在另一個地方重建一個新的璇璣書繡坊……咳咳……伯父,你想明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