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象,有天他也會跟一個女人坐在一起,這樣自然的聊天、閑扯。或許是因為她的個性,這個活像男人婆似的女人,竟奇妙的讓他不覺卸下心房與對女人的排拒,可以這麼輕松自然的相處。
或許是因為她開朗直率、大而化之的個性,跟她相處真的沒有什麼壓力,起碼他不必費盡心思揣摩她心里在想些什麼,不必處處小心,怕自己會講錯什麼話。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放松跟自在,雖然在她面前他總是板著張撲克臉、從不假辭色,但他真的不討厭跟她相處的感覺。
「告訴我,你們男人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她一臉認真。
挑了挑眉,他緩緩開口。「美麗、溫柔、細膩、慧黠,還要善解人意、含蓄知性……」
他說得刻意,兩眼還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發覺上頭閃過的神色好不有趣。
他總算有種痛快出了口氣的感覺。
每听他說一句,藍漪波的臉就越垮下幾分。
「……大概就是這樣!」他好整以暇的下了個結論。
就這樣?等他說完,藍漪波的臉已經皺成了一團。他說得洋洋灑灑,卻沒有一樣是她具備的。
原本就對自己沒半點信心的藍漪波,听到岩日這麼一說。,更覺得自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難道她真的注定要當一輩子的男人婆?
第三章
曾經,藍漪波也怨嘆過自己男人婆似的個性。
看到別的女孩總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舉手投足間也總是那麼嬌柔可人,她就益發自嘆不如起來。
她多希望自己也是那種縴細可人、溫柔婉約的女孩子,輕易就能擄獲眾人的目光,可偏偏胡涂的上帝,卻錯把男人的性格,跟女人的外表通通給了她。
她長得還算清秀,但是粗枝大葉、大而化之的個性,始終學不來女孩的秀氣,再加上一頭短得不能再短的利落短發,讓她看起來就是多了份大剌剌的男孩子氣。
她永遠記得高中第一次新生報到,急著上洗手間的她,卻硬生生被老師給攔了下來,還嚴厲的告誡她男生不能進女生廁所,還不斷追問她,她身上的女生制服打哪里買來的--
這個殘酷的打擊,讓她從那一刻起,就對自己當個正常女孩死了心,她認命接受事實,也接受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而這回,卻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又有了想重新作回女人的強烈冀望。
裙子?只不過是一件裙子應該不難吧?如果能因此博得顏立維的注意,再大的犧牲她都甘之如飴啦!
扁想到他靠近她,對她綻放一臉迷人的陽光笑容,她整個人幾乎快酥了--
「妳到底要不要吃東西?」
身旁傳來不耐的聲音,驀然驚醒了兀自傻笑中的藍漪波。
一回神,才發現送來的各式肉片已經擺滿一桌,正熱的鐵板還不斷滋滋作響。
用腦果然讓人特別容易饑餓,空氣中彌漫的肉香讓她饑腸轆轆,空空的肚子開始聒噪不休。
她得吃飽一點,等腦子有力氣運轉了,她得好好研擬個長程計劃,好讓自己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要,當然要!」她急躁的抓起筷子,將幾大片牛小排丟上鐵板。
在鐵板滋滋大響的同時,一道油水也因她猛力的動作而噴了起來,隨即就傳來岩日痛苦的悶哼。
藍漪波倒抽了口氣,看到他的手背上迅速冒起一大塊紅腫。
老天,她把岩日給燙傷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倉皇失措的跳了起來,緊張的抓起一旁的醬油就要往他手上倒。
「住手!」岩日忍住痛,咬牙低吼道。「這是我的手,不是肉片!」
平時嚴肅、不苟言笑的他,在這種時刻,竟展現了難得的幽默。
但看到他手背上的傷,藍漪波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那怎麼辦?我要上哪兒去找牙膏?」她傻傻放下醬油,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有雙修長而干淨的手,就連上面布著的淡淡汗毛,都顯得性格迷人,萬一真留下疤痕她怎麼賠?
岩日忍痛悻悻然掃她一眼。這女人,看她的樣子也不算太笨,怎麼連一點醫學常識都沒有?
「誰教妳用醬油、牙膏這些玩意兒?」他又好氣又好笑。幸好他搶救得快,否則好好一只手就變成腌肉了。
「我媽都是這麼做啊!」她一臉無辜。
「那些東西只會讓傷口發炎,妳一個高知識分子難道不知道嗎?」
「喔--是嗎?」她吶吶的應道,擔心的緊盯著他的手。「對不起,都是我太粗魯了,才會害你受傷--」她愧疚得要命。
不止是剛剛而已,從他認識她以來,她就一直很粗魯。
反正他也很習慣她的粗枝大葉了,要是哪一天她秀氣文雅起來,他反倒會覺得不習慣。
雖然岩日不在意,但藍漪波還是不能釋懷,她的大意讓好哥兒們的手破了相,總得做些補救。
突然間,她想到小時候每次受了傷,老媽總是會替那麼做--這總可以吧!
不假思索的,她拉起他的手,對著他手上的紅腫俯身將唇瓣印上去,認真的吸吮起來。
霎時,身旁喧嚷的一切都像是突然靜止了,只剩下手背上綿綿軟軟,宛如電擊卻又如棉花糖般的觸感。
岩日整個人震住了,全然忘了如何反應,只能怔怔望著她專注的側臉。
慢慢的,神智回來了、周遭的聲音回來了,那種隱隱不安、像是被撩動了什麼的感覺卻浮現出來。
終于,他回過了神。
「藍波,妳這是在干嘛?」迅速抽開手,也奮力抹去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我--我媽說口水可以消毒。」她有點不安的咽咽口水。
「這樣不太好。」岩日喉頭緊繃的吐出一句。
其實,他也不說不上來為什麼不好,只覺得她方才的舉動太過曖昧,兩人的距離也--太親昵了些。
「我會幫你洗干淨的,我保證--」以為他嫌髒,藍漪波急忙保證道。
但岩日哪是嫌髒,他只是被她方才那個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了,但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是震悸。
那種溫溫熱熱、柔軟舒服的觸感,竟該死的讓他有種心猿意馬的感覺。
「我沒事,這小小的傷不打緊。」他粗聲丟下一句,徑自?起公文包起身。
「岩日,你要去哪里?」她怪叫了起來。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你要走了?可是牛小排已經好了耶--」她看看鐵板上烤得肉香四溢的牛小排,又看看他冷沉的俊臉,錯愕得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妳自己吃吧,這餐算我請妳!」
拿起賬單,他頭也不回的走向櫃台。
藍漪波怔愣的瞪大眼,眼巴巴的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鼎沸的人潮中。
岩日自皮夾里掏出兩張千元大鈔,連同賬單一起遞給櫃台小姐,他甚至不等對方找錢,就徑自轉身出門。
襲面而來的清涼夜風,總算抒解了他緊繃在胸口的那口氣,隨即,卻有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太荒謬了,他竟因為一個尋常的踫觸而亂了心跳--就因為一個男人婆?
用力甩甩頭,他壓下那些異樣的情緒,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大門。
這個既混亂又有點莫名其妙的一夜過去了,一切都回歸了正常。
除了每天早上得去替藍漪波叫床,岩日除了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公司忙,一個年度的企劃讓他忙得昏天暗地,藍漪波幾次的邀約也都被他推掉了。
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他還在審著幾份企劃,眉頭擰得幾乎纏成了一個結,頭更是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