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叫我?」她急得直跳腳,氣急敗壞的嚷著。
「我叫了,足足五十分鐘。」岩日一張冰塊臉也沒好看到哪里去。
「你--唉呀!」藍漪波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一看到他那張冷凝的俊臉,咬咬牙又把話吞回去,轉身沖向衣櫃。
胡亂自衣櫃里抓出白色T恤、牛仔褲,她一點都不在乎有他在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月兌掉連身睡衣,抓起T恤、牛仔褲利落套進身上,動作迅速得讓他連轉頭回避的時間都沒有。
他--有沒有看錯?剛剛那個是--他出自生理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這女人,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當女人了吧?!隨隨便便就當著男人的面換衣服,萬一今天站在這里的不是他,她是不是也同樣無所謂?
一股莫名的不悅升起,他的臉色比方才更沉下幾分。
「我要走了!」他扭頭就要走。
「岩日,等一等!」後頭火燒似的聲音叫住了他。
「快點,載我去上班!」還來不及回頭,一只手已經自後頭抓住他,不由分說將他往門外拖。
看她長得嬌小,力氣卻大得驚人,他一時沒有防備竟被她給拉到了門外。
「我一早有場重要的會議,我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他絕不再任她擺布了,絕不!
但她根本沒听進他的話,自顧自跳上車,迅速替自己綁妥安全帶。
「快啊!」發覺岩日還怔立在車外,她一臉不高興的催促道。
岩日想把她拎起來狠狠搖醒,他跟她只是比點頭之交還熟一點而已,她卻理直氣壯的指使起他來,這算什麼?
但看到她滿臉的焦急,他卻很莫名其妙的坐進駕駛座,迅速發動引擎、踩下油門,開始往市區狂飆。
就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開快一點,只剩下五分鐘了。」她不知死活的還在一旁猛催。
岩日氣惱的掃她一眼,緊握方向盤的手捏得嘎嘎作響,幾乎有股沖動想把她丟下車。
他會不會太感情用事了?
一個重要的會議正等著他,十點「東邑」要來驗收企劃,他卻在這里當起出租車司機,冒著吃罰單的風險,陪她在交通顛峰時間的台北街頭玩命,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但是,想歸想,油門上的腳還是不由自主的猛踩到底,一肚子悶氣就只能忍耐憋著。
他的黑色高級轎車以可怕的速度,在擁擠的車陣中左右穿梭,還驚險的闖過好幾個黃燈,一路往她的公司狂馳。
換作別的女人,恐怕早在一邊失控喊叫起來,偏偏只有藍漪波,不知道是該說她鎮定,還是有著顆「憨膽」,不但一點也不害怕,還在一邊嫌他開得不夠快、飆得不夠狠。
岩日這輩子沒做過這麼驚險的事,這一次為了藍漪波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一向謹守的冷靜自制,踫上她全都不管用了。
在九點前兩分鐘,岩日的黑色轎車在藍漪波的公司大門前緊急煞車。
「岩日,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哥兒們!」她感激涕零的握握他的手。「改天請你吃飯!」隨即火速跳下車,把握剩余的一分四十三秒,以百米速度沖進公司。
「不--必--」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里。
定定望著她消失的大門,他平靜的俊臉像是閃過一絲釋然。
晨風微涼,留在手里的溫度,竟奇妙的泛開了一絲暖意。
人聲鼎沸的燒肉店,彌漫著令人垂涎的烤肉香味,向來嗜吃美食的藍漪波,卻像是對身旁的喧嚷、食物香味充耳未聞,依舊兀自出神得很專心。
勉強前來赴約的岩日,盯著一旁托著下巴,呆呆望著前頭恍忽失神的側臉,發現她近來好像經常這樣,莫名其妙就會發起呆來。
他一向習慣了她的聒噪,听她一秒鐘也不停的滔滔不絕,眼前這種沉悶的氣氛讓他很不適應。
沒有人比岩日更清楚藍漪波這個女人。
她的生活簡單、思想簡單,連情緒都很簡單,簡單到只要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事情總有不可預測的時候,這是他工作這麼多年以來,用時間累積而來的經驗。
「妳約我來,不是只為了看妳發呆吧?」他的口氣難得听出一點情緒,那是不容錯認的火氣。
「對--對不起!」她猛然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她真是失禮,特地請他來吃晚餐,好答謝他那天的熱心相助,怎麼進來好半天了連菜都還沒點。
「你要吃什麼?」她殷勤問道。
「客隨主便。」他冷淡的把問題丟回給她。
「那我們吃燒肉全餐好了。」她迅速瀏覽了下只有兩種餐的菜單,點了她最愛的燒肉。
岩日點了下頭,沒什麼意見。
打發走服務生,藍漪波心不在焉的再度托起臉,悠悠嘆了口氣……「妳是怎麼回事?活像思春似的。」她怪里怪氣的樣子,讓岩日再也忍不住開口挖苦道。
這句話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開玩笑的,但藍漪波--一個活像個男人婆的女人,竟然紅了臉,一副羞到不行的小女人樣。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望著她臉上泛起的紅暈,愕然怔住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一臉詫異,隨即羞答答的低頭絞起手指。
「妳談戀愛了?」他的冷眸瞇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這個粗枝大葉、打扮穿著「青菜」到不行的男人婆,怎麼可能會對男人有興趣?
「也算不上戀愛啦,只是--喜歡上我們公司一個男同事--」她小聲說道。
「顏立維真的好帥--深邃得好像會電人的眼楮、陽光般的笑容,喔--我每次一看到他,心髒就像快跳出來似的。」她捧著胸口,一臉陶醉到不行的表情。
他冷眼看著她一副暈陶陶的表情,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那很好啊!」他用一種不知是何滋味的口吻,冷冷哼了聲。
「可是……」她陶醉的表情戲劇化的垮了下來。「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存在,怎麼辦?」
岩日沒答腔,只是冷冷掃了眼她一身隨便的T恤、牛仔褲--這是當然的。
男人是視覺兼感官的動物,而這兩樣她都沒有。
「快點幫我出個主意,你是男人,應該最了解男人,我的幸福全靠你了!」她眼巴巴哀求道。
「我愛莫能助。」他才懶得管她喜歡誰,也沒那個閑工夫當紅娘。
「你算什麼哥兒們嘛?!連這點小忙也不肯幫,你還有沒有義氣啊--」她臉蛋一垮,氣憤的數落起來。
在她要人命的連番疲勞轟炸下,他不得不投降。
「妳這樣就很好了!」他隨口敷衍道。「好個性遠比漂亮的外表重要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丑?」她的大眼里寫滿哀怨。
唉!他就知道,不能跟女人這種麻煩的動物扯上關系--岩日不禁懊悔,為了一時大意所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我沒那種意思!」他不耐的擰起眉,勉強又吐出一句。「妳已經很好了,用不著為了區區一個男人改變什麼。」
在她一雙黑白分明、明顯不滿意的大眼瞪視下,岩日總算又吐出一句。「穿裙子嘛,讓他知道原來妳是個女人。」他沒帶幾分真心的隨口敷衍。
「岩、日,你不要命啦!」藍漪波氣惱的賞他一拳。
看她那副火冒三丈的樣子,突然間,岩日竟有種想笑的荒謬沖動。
他從不招惹女人,起碼在他過去三十年的生命中,他不曾跟女人有超過一分鐘的接觸,更遑論像現在這樣,坐在這里吃飯、說話,甚至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