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瞧你這傻小子平時老愛跟總捕頭唱反調、抬杠,沒想到骨子里竟是個血性漢子,一聲不吭的舍身替頭兒擋下了一刀,真有你的!」薛應龍豪氣的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表示對她的佩服。
「喔……」痛啊!言縴咬著牙,小臉皺得像顆被捏壞的包子。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傷者嗎?言縴實在想吼,但痛得冷汗涔涔的她,卻連半個字也擠不出來。
「原本大伙看你跟頭兒老是吵,還以為你們兩個不對盤,沒想到你跟頭兒感情竟已如此深厚,早已‘生死相許’了啊!」馬遠一臉曖昧的戲謔道。
「可不是!你沒看到咱們頭兒見你昏迷不醒時,那副像天要塌了似的模樣,你昏睡的這兩天,他更是不分晝夜的守在床榻前,也不許咱兄弟倆靠近一步,我們可是趁他出門去給你抓藥,才能偷偷溜進來看你一眼。」薛應龍也繪聲繪影的說道。
凌展冀在她昏迷的時候照顧了她兩天?
他定是因她爹的托付才如此勉為其難吧?聰明如她,只消用腳指頭就想得出來。
「凌捕頭許是怕我死了找不到人拌嘴吧!?」言縴強扯出笑容道。
此話一出,登時引來幾人的爆笑。
言縴苦笑著一低頭,卻陡然發現自己的肩已被里上一層傷布,頓時反射性的捧住自己的胸,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我的傷……是誰幫我上的藥?你們有沒有看……看到甚麼?」她輪流看著床榻邊幾張英挺的臉孔,不禁又狠吞下一口唾沫。
「喔!是咱們頭兒請的女大夫替你療的傷。」
說到這件事,馬遠又忍不住有話要說了。
「說也奇怪,咱們頭兒對女人一向沒有好感,怎知這次竟然請了女大夫來替你療傷,嘖嘖……言先,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哪!」他以手肘頂頂她,曖昧的直眨眼道。
說完眾人看著言先漲紅的臉,不禁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誰準你們進房打擾傷者的?」
就在這一片歡樂的氣氛之中,一個仿佛來自地獄異常冰冷的聲音,突然自門邊冒出。
「頭……頭兒!」慕容曜轉頭見一臉鐵青,矗立在門邊的凌展冀,不由得心虛的咽了口口水。「言、言先他醒了。」他連忙擠出討好的笑指指床,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出去前吩咐過甚麼了?」凌展冀對于床上的言縴視若無睹,仍一徑沉著臉。
「我、我們……」一時之間,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氣氛自是尷尬。
「哎喲!我的肩膀好痛啊……」言縴見情況不對,急中生智的捧著傷肩,扮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痛?哪里痛?這里還是那里,甚麼樣的痛……來人啊!快找大夫來。」
凌展冀一听,臉色大變的急忙沖了過來,看著她緊裹著的肩幾乎六神無主。
「不用了!我突然覺得又不那麼痛了。」
言縴偷偷掀起一邊的眼皮,突然發覺他為她驚慌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
「不痛了?那就好,那就好!」凌展冀釋然的松了口大氣。
坐在床邊沉默了好一會兒,凌展冀終于忍不住將困惱多天的疑問說出口。
「你……你為甚麼要替我挨這一刀?」
言縴低頭沉吟了好一會兒,茫然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連為啥救他的理由都沒有,就莫名其妙的替他擋刀?
「我看當時那大胡子拿起刀要殺你,連想也不想就跳上前去了。」言縴一臉疑惑的搔著小腦袋瓜道。
她總是這樣!渾身無可救藥的正義感,將自己當成救難英雄,他相信今天若換了別人,她鐵定也會奮不顧身的跳出去。
在這節骨眼上,凌展冀真不知要謝她、還是罵她!
「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好想回家。」
突然,言縴拉了拉他的衣角,驚醒了怔忡出神的他。
一抬頭,可憐兮兮的言縴眨著大眼,荏弱的模樣令人不忍。
「好!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那樣無助的神情竟莫名揉痛了他的心,凌展冀急忙點頭應允。站在凌展冀身後的一干捕快,膛目結舌的看著他迅速卻又不失輕柔的抱著言先奪門而出。
而原本有氣無力的躺在凌展冀懷中的言先,竟驀然在他懷中轉過頭,朝錯愕的眾人頑皮的眨了眨眼。
一伙人怔忡了不知多久,終于有個小小的聲音不甚確定的冒出來。
「你們覺不覺得,言先看起來還真像個——娘兒們?!」
其他兩人心有靈犀的同時回頭望向開口的馬遠,答案早已明白寫在心有戚戚焉的臉上。
第六章
「縴兒!展冀來看你了。」
閑適的倚在床上,正咬下第五塊桂圓糕的言縴,听聞門外傳來她娘的一聲吆喝,驀地一驚,一口糕差點梗在喉嚨里。
凌、凌展冀?
彼不得吞下嘴里的糕,言縴連忙將手上才咬了半口的糕往床邊一扔,迅速的縮回棉被里,扮出一臉愁苦。
自從半個月前,受了傷的她被凌展冀連夜送回唐虞縣後,她就一直在家里養傷。
雖然肩上這一刀砍得重,但幸而她自小習武,因此身子骨比一般女孩家來得強健許多,恢復得自然也迅速多了。
而不知凌展冀是因為關心,亦或是自己替他擋下一刀良心不安,幾乎每天傍晚都會來看她一回。
不多時,門上傳來兩下剝啄聲後,接著便被打開來。
「你今天怎麼樣?」凌展冀走近床邊,不自在的問道。
言縴將大半張小臉埋進棉被里,只露出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楮,無限哀憐的瞅著他。
「哎……喲!痛死了。」她齜牙咧嘴的申吟著。
你裝可憐,扮給誰看哪?
言縴賣力的演著戲,卻不禁暗自納悶自己干嘛天天演出這種苦情的戲碼?
但,每每一看到凌晨冀不忍得近乎心疼的表情,她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藥吃了沒有?」
對于這個自小便是死對頭的言縴,凌展冀實在做不來溫言軟語那一套,但是當他一看見言縴為他挨的那一大口傷痕,聲調卻莫名其妙的軟了下來。
「吃了……」好幾大盤桂圓糕!她在心底默聲說道,不自覺瞥了眼不知被她倒掉幾碗藥汁的窗外,含糊的點點頭。
「天氣這麼熱,棉被別悶這麼緊。」凌展冀蹙眉看著她額際點點的汗滴,一把扯下了她緊抓的棉被。
「唉……」言縴心一急,忙想去撈回棉被。
然而當她看到凌展冀緊盯著她小嘴的目光時,又忙不迭將大張的嘴合上,心虛的縮進床的最里側,只留下一雙不安的眼珠子,緊盯著他。
歪著頭,看著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的言縴,凌展冀不由得蹙起了眉。
「你的臉怎麼了?」
臂察了半天,凌展冀終于知道她哪兒不對勁了。
她的臉頰好像腫了起來,而且還挺厲害的,連說起話來都含糊不清。
「沒……沒有啊!」言縴緊繃起雙頰,努力想把嘴里的桂圓糕給擠得小一些。
懊死!早知道就咬小口些,現在可好,雙頰鼓得活像被人揍了幾拳似的難看。
「還說沒有?你看看這兩邊臉頰腫成這個樣子……」凌展冀「好心」的上前比畫著她被桂圓糕撐大的兩邊臉頰。
言縴有苦難言的閉緊了小嘴,拼命的晃著小腦袋,那一大口桂圓糕卡在嘴里要吞也不是,要吐也不妥,簡直叫她難受極了。
「你不舒服是不是?來,我看看!」
一時之間,甚麼過節、保持距離那一套全被凌展冀丟到了腦後,他關心的想檢查她腫得厲害的雙頰。
再怎麼說,她也全是為了救自己,他凌展冀不是個蒙恩不知圖報的人——他的手在捧上她細致柔女敕的小臉時,仍不忘這麼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