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真是可愛得緊!
看著她睡得毫無防備的酣甜睡顏,向來嚴峻、不苟言笑的甯顤,唇邊竟然浮起一抹短暫的笑意。
當翌日清晨,水靈終於從溫暖舒適的被窩中悠悠醒來,猶不知身處何處。
自暖呼呼的被窩堆里鑽出來,她仍意猶未盡的大打著呵欠,邊從容的打量著四周。
這是……哪兒呀?!
映入眼中的竟不是簡樸、擁擠的僕人房,而是華麗得令她怵目驚心的陌生寢房。
一見這宏偉氣派的寢房,以及四周精致、考究的擺設,以及一旁的木架上懸掛著大冰塊的衣袍,她就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她竟然大剌剌的睡在當今宰相的床上,這下她不送掉半條小命,也鐵定被打得開花。
全怪她昨晚一時大意,竟然就這麼睡著了,還糊里糊涂的模進大冰塊的房間,睡得渾然忘我,就連大冰塊有沒有進房來都不知道。
這下她真是要倒大霉了!
現下房里除了她,連一個人也沒有,整個偌大的寢房空蕩安靜得詭異,讓她忍不住心底直發毛。
說不準,那個看來寡言深沉的大冰塊,不知正等在哪個地方,隨時準備跳出來痛罵她一頓!
水靈撩起裙擺,心驚膽跳的倉皇跑出房,就連一雙鞋也來不及穿。
匆匆躲回僕人寢房,她忐忑不安的來回踱起步子,好半天也沒有半點風吹草動,這叫向來性急的水靈可按捺不住了。
反正她闖下了大禍,橫豎都是一刀,要死也要死得痛快些!
她在房里隨便找了雙鞋套上,便鬼鬼祟祟的模出房去,才一走出西廂的曲廊,就見到大冰塊的跟屁蟲正打前頭走過。
她得想辦法跟他探探口風,雖然這大木頭也是個不聲不吭的大怪人,但眼前情勢危急,也只好勉強湊合著用了。
「流衡!」水靈站在曲廊下,朝他招了招手。
前頭的流衡挑了挑眉遲疑半晌,而後還是朝她走了過來。
「水靈兒,有事嗎?」
流衡雖有俊挺出眾的相貌、武將的英氣,然而他的冷卻叫水靈不敢領教,要不為了打探口風,她才懶得搭理他。
「爺呢?」她溜著雙靈動水眸偷覷了他身後一眼,悄聲問道。
「爺上朝去了,怕要午時才會回府。」他仍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
「上朝去了?」她懷疑的大眼在他身上來回溜著。「那你怎麼沒跟去?」人一心虛,個性也不免變得多疑起來。
「爺吩咐了我些事要我去辦,所以才沒有跟隨爺同去。」沆衡緩緩挑了挑眉。
「那爺今早心情如何?臉色有沒有甚麼不對?譬若說……發青或發黑?」水靈緊張的追問道。
「爺今早沒有特別的異狀,怎麼?」
即使是眼前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鬟突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流衡仍是一臉平靜。
一見從這塊大木頭的嘴里問不出半點結果,水靈心里頭可不舒坦了。
怎麼這主僕倆全都是一個樣兒的悶葫蘆,讓人窺探不出半點心思。
「沒事、沒事!你走吧。」
水靈擺了擺手,心煩的咬起了縴白手指,陷入沉思。
只是望著流衡孤冷、挺拔的背影,水靈想也不想便沖口而出。
「喂,流衡,你會不會笑?」
水靈的聲音驀然喚住了他的腳步。
「會,但沒有時間。」
他微微扯了下唇,而後頭也不回的離去,只留後張大了嘴,一臉錯愕的水靈。
好個有個性的木頭!
第四章
為了減輕霸佔主子寢房的不敬重罪,一整個早上,水靈抓著塊抹布,硬是以前所未有的心甘情願,將甯顛顤書房、寢房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
此刻早該哀聲連連、抱怨連天的水靈,絲毫不覺辛苦,反倒是一顆心七上八下,怎麼也安定不下來,就深怕那大冰塊會氣得把她剁成八大塊,再丟到府外喂狗……
「這里是怎麼了?」
不知何時,甯顤竟然進房來。
水靈驚愕的轉身,瞪著一臉平靜的甯顛,慌張的躬身喚道︰
「大……不!爺,您回來了?!」
「這兒怎麼活像是剛淹過一場大水似的!」甯顤說著從地上的一灘水漬中抬起腳來。
「奴……奴婢正在打掃爺的寢房。」水靈低著頭,以前所未有的謙遜答道。
「嗯!」甯顛的目光掠過一片濕答答的桌櫃,只是挑了挑眉未置一詞。
「昨兒個夜里睡得可好?」
看著眼前這個總有驚人之舉的小丫鬟,他似笑非笑的扯開了唇。
原先水靈滿月復的罪惡感與不安,全被他唇邊的那抹嘲諷給趕跑了,她漲紅著小臉,惱羞成怒的吼道︰
「你……你若要罰我就盡避罰好了,用不著在這冷嘲熱諷。」
「罰你?為甚麼?」他懶洋洋的挑起眉峰。
「我……我昨兒個夜里『不小心』睡著了,還霸了你的床,害你得到別處寢房睡,你自然是不會輕饒我的。」
水靈索性招認了罪行。只是至今她還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時模進他寢房的?!
「我沒有到其他寢房睡!」
「甚麼?」水靈震驚的抬起頭。
莫……莫非她真睡死了,連他昨晚睡在旁邊都渾然不知?
「你放心!昨晚我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看出她的震驚,他勾起唇淡淡的解釋道。
「這下我是更肯定你是非罰我不可了。」水靈哀號了一聲。
天底下哪有丫頭睡床上,主子睡椅子的道理,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尋常的主子,而是當今的宰相。
「喔?若是我不罰你呢?」
「不罰我?」他的話讓水靈的水眸倏然一亮,然而很快又再度黯淡下來。「我犯了這麼大的錯,你怎麼可能不罰我?」她扁著小嘴,無限哀憐的嘟囔道。
她噘著小嘴,既無辜而又無邪的模樣煞是揪人心腸,尤其是一雙可憐兮兮的漾水瞳眸更讓他於心不忍。
向來對下人堅守信賞必罰原則的他,決然推翻了以往恪遵不違的金科五律。
「念你把這里打掃得這麼『乾淨』的份上,就暫且饒了你一回吧!下不為例!」
他的話,讓水靈驚喜的狠狠倒抽一口氣。
「你……你是說真的?」
她今兒個是走了甚麼狗屎運?才胡亂抹了幾下桌椅,竟然就幸運逃過一劫!
「我甯顤說話算話!」她錯愕的反應讓他忍不住貝起唇。
「謝謝爺!謝謝爺!」
此刻水靈只差沒跪下來磕頭稱謝,深怕等會兒甯顤又突然改變主意,她拎起濕答答的抹布,就急忙往門外沖。
「還有,水靈兒!」令他自己也驚奇的是,他竟然記住了她的名字。
「甚麼?」
水靈倏然轉身,一雙水盈大眼滿是戒備,深怕他當真是改變了主意。
「你得吃胖些,你抱起來簡直比一冊竹簡還要輕。」
這回,輪到水靈兒錯愕的張著小嘴,目送他遠去。
好不容易夜幕降臨,這天晚上累癱的水靈,一躺上床就沉沉睡去,連一刻鐘也沒有浪費。
只是月落日升,第二天一早醒來,她的惡夢依然還是沒有結束。
一早,向來在司徒府中晚起的水靈,眼楮還沒完全睜開,就被溫大娘那殺雞似的叫聲給吵醒,硬是給趕到大冰塊的房里。
「替我備衣,我要沐浴。」
她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替他理完床榻,卻見他又一派輕松的晃進房來,丟下一句吩咐。
她原本一雙水汪、靈動的美眸,早巳因嚴重缺乏睡眠,布滿了血絲,還兼惺忪得幾乎張不開,一張粉女敕白皙的無瑕瞼蛋,也變得黯淡無光,宛如下堂棄婦。
瞧瞧她多慘,他竟然還狠心虐待她?!
忍著滿肚子氣,她捧來衣服放在浴池外,正想偷空再回去補個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