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開口,面攤老板就笑盈盈地端上兩碗面條,「客官,請慢用!」
李格飛卻迅速警惕起來,他結結巴巴地道︰「你不會吧?」
她覺得他很可憐,他的父親也很可憐,一張大網已罩在他們頭上,而他卻不知道,兀自快樂著。但她什麼也沒說,靜靜地慘淡地看了他半晌,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可憐?
「吃吧!」然後她開始吃那碗充滿人間溫暖的面條,也其實需要的不過是一絲溫暖。
李格飛乖乖地跟著吃,顏笑又偷瞥了他一眼。
如此的歡快,哎——
※※※
「興致不錯?」歐陽懌貌似不經心地問道。
「還好。」
「遇見誰了?」
「遇見——」正要答話,卻突然想了起來,她又不是他的奴僕,憑什麼他問她就答?
「李格飛,是吧?」他別具深意地瞄她。「連人有說有笑的,跟舊友重逢似的!你還不惜降低格調地陪他在路邊的攤子跟前吃了面條!」
顏笑氣得兩手發抖,「你派人跟蹤我!」
「沒錯,是我派人跟蹤你!」他大大方方地承認,面孔嚴肅,「你什麼都對他說了?」
「我對他說什麼了?我有什麼對他說的?」顏笑憤怒得只想狂笑。
「旭起草的計劃呀!」他冷笑,「別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來告訴我我應該知道什麼!」要比大小聲嗎?
「哈,很好,很好,」啊邪謔地笑道,「前天給你看的賬本還記得吧?」
「記得啊。」心里隱約覺得不安。
「很好,那就是李格飛他們家賬房先生做的賬本,在那本賬冊的最末一頁夾的就是旭的計劃書。」
一直都以為歐陽懌才是至關重要的靈魂人物,沒料到歐陽旭還藏了一手。在對他的另眼相看的同時,顏笑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可是,那天她就顧上回味歐陽懌同她的對話了,賬本她是一點都沒翻還撂在房間呢!
「我沒看那賬本,今天壓根不知道你是同李格飛他父親談生意,你要相信我!」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那你為什麼沒看賬本?是你不認字?還是你病得捧不了書本?顏笑,」他搖頭,「你讓我太失望了!」
「我可以解釋的!」他的眼神讓她覺得百口難辯。
「你可以解釋的!炳,顏笑,你總是說你可以解釋!那嫣然的事你怎麼解釋?湘玉的事你又怎麼解釋?新婚那夜,湘玉她沒有落紅,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經受了多大的恥辱?」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語氣,「我總安慰自己,我對自己說,女人不算什麼,如果用一兩個女人來換取一個有用的人才,那麼再大的損失都不算是損失。可,我用恥辱換來的就是你這樣一個人嗎?」
「你要信任我,歐陽懌!事情的真相遠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
他咄咄逼人,「如果不調查清楚你,不考驗你,你要我怎樣相信你!」
愛一個人需要考驗嗎?
「你總是問我‘投筆從商’,你懂嗎?就算我說出來,你也絕對不會懂得!」他的眼里有著濃重的失望,「我竟天真地以為你會懂!」
「不公平!你不公平!」她尖叫,努力為自己洗刷罪名,「就單憑看見我同李格飛講話,你就判了我死罪,這不公平!」
「單憑這一點,已經足夠!」他冷冽得如同早春三月的寒風,「我對你已經夠公平了!亡國之君能得到怎樣的公平待遇?何況你不是那等世襲的貴族,你只是個破了產的商人!」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出去,好好反省一下。等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再找你。看樣子,我對你是太寬容了。也許,該多派些人盯著你才是。必要時,以武力擺平。別再耍什麼花招了。」他不帶感情色彩地看顏笑,看得她心寒,「宋七月那邊的事還不算完。範衍文得靠我才能重整旗鼓。當然他這人沒什麼大作為,倒是他的弟弟,比你還活絡。」
「一切拜托你了。」奇恥大辱呀!
「顏笑,」他喚住她,「怎麼咱們對上手時,你總是傻頭傻腦的,連壞事都做不漂亮!難道是我看走了眼?還是你以前的運氣太好?抑或是,你浪得虛名?」
哦!
拖著疲憊不堪得身子往外走,一瞬間,她淚流滿面。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有「愛」這樣一個古老的圈套。在歐陽懌渾然不覺中,她已自動繳械了,心甘情願地鑽進他的圈套。
她不呆!也不是背運!包不是什麼浪得虛名!她只是一不小心,就鑽進了一個古老的圈套而已。
最可悲的是,那個設圈套的人,還並不知曉。
呵呵!
她哭泣著微笑。
◎◎◎
暮風也在哭泣。
是那種號啕大哭。
顏笑沒料到有人比她還悲傷,她的淚反倒干涸了。
「怎麼了?」她拉她入懷。
「別人笑我裝女人,還裝不像,」暮風抽抽搭搭地,「還說我變態。」
「誰?你有沒有罵回去!」混賬!哪個不要命的竟敢欺負風子!
「是君君,歐陽懌的侍妾!」暮風拿手背擦著眼淚。「我也有罵回去,我說我不是變態,而且我不同身份卑下的人說話。可她卻說,說我變著法兒討好爺們,還不如那些窯姐!」
「該死的!」她挽起袖子就往外沖,「走,找她評理去!罵不過就揍她!」
「不要!」暮風反抱著阿,「咱們寄人籬下的,犯不著為這事同他們鬧翻了!」
「是我連累你了!」她動容地看向暮風。
暮風破涕為笑,「看你說的,還記得嗎?咱們相依為命。」暮風氣鼓鼓地在空氣中比劃幾下,「其實,我應當打她的!我有武功,不會打不過她的。只是,我不大做得來欺負弱小的事,何況她是個女人。而我是不打女人的!」
「有時候,那些看上去弱小的女人並不弱小,反過來,被欺負的很有可能會是我們自己。」
門,被粗魯地推開。歐陽旭旁若無人地擰著她就走。
暮風大叫著撲上來。
歐陽旭回身,「借用一會兒,謝謝!」出人意料的舉動成功地讓暮風變成了木偶。
「放我下來!」顏笑低吼。
而歐陽旭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停止,以他那種獨特的方式來和她溝通,仿佛整個世界,他就認定了她顏笑一人。
「放我下來!」她盡量壓低嗓音。這可是白天,搞不好會引出全宅子的人來圍觀,更何況,她不想驚動歐陽懌。
反腳踢上房門,他放下她,卻將她緊緊地勒在胸前。
「你瘋了麼?」她無可奈何地,並不掙扎,因她知道掙扎也是徒勞。他就像頭蠻牛,哎!「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什麼了?」他無賴地低頭瞅她。
「並不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擁有什麼的。」她試著對他講道理,「這個世界並不完全符合你的猛醒,所以你必須克制,知道嗎?」
歐陽旭說到︰「我抗爭了很久,已經累了。」
「歐陽旭,我並不愛你,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明白呢?」簡直氣得快發狂!
「我懂的,我懂的,」他喃喃說著,心中仿佛真的明白了什麼,「理智上是懂了,可潛意識離卻是不懂的!世界上的人有那麼多,偏偏就是你,被我一眼看中了,一眼看穿了。如果命中注定我們無緣相見,那也就罷了。可是我們見面了,就注定逃不過知遇之感,我們在內心是相通的,顏笑,我要等的人就是你呀!你知道嗎?」
她固執地搖頭說︰「你說過你有潔癖的,你說你只等你等的那一個人。我也是如此,寧缺毋濫!我不能說出違心的話,也不能做出違心的事。因為,我喜歡的是歐陽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