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這丫頭,還真是不識好歹!烏氏的老臉更往下拉,「你當這里是茶樓還是客棧?」
「但王府還不至於是只能進、不能出的龍潭虎穴吧?」面對烏氏不善的神色,覃蓮舟也只是挑挑眉。「我可沒簽什麼賣身契,你想留我,可得看我願不願意?」
這個世界上狐假虎威的人還真不少,方才是兩個不成材的侍衛,現在又是一個女乃娘,由此可見,這王府對下人的管教,實在不怎麼樣。
「你這個刁蠻的丫頭,真是欠管教!」一向在成親王府佔有一席地位的烏氏,受不了這等氣,站起身來,就要給覃蓮舟一個耳刮子。
「住手!」出聲的人,是一直暗地觀察著一切的成王妃,「女乃娘,不得無禮!」
受到喝斥的烏氏,訕訕地退到一旁。而接下來,成王妃的舉動才真正嚇壞了所有的人——
「你都不知道,第一眼見到你,人家就好喜歡你哦!」洛澄碧把手里的線拉長,找出一根藏著的繡花針,迅速地把細細的紅線穿進針里。
「你都不知道,這還是人家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有感覺,這麼喜歡一個人!」嗯,這塊布沒繃緊,洛澄碧模模固定在繡架上的白綢,感覺到松緊度的不均,便拆開架子,重新繃了一遍。
「你都不知道,人家第一次看見你的臉時,真的很吃驚!想必你也會有這種感受吧!人家記得當時你也愣了很久!」重新繃好布,洛澄碧拿出一幅鴛鴦戲水的圖稿。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留下姓名,人家甚至連你的臉都沒看到,好怕再也找不到你!幸好你自己來找人家。」他的繡工早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根本無需打稿,之所以還畫了一幅鴛鴦戲水,是因為他不想這幅繡圖有任何的差池。
「我給你的定情物,是放在離我心口最近的地方」他發現她的繡工也是極品,那只荷包上的圖案,簡直只能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也許等她心情好一點的時候,他們能互相討教一下。
一個人有沒有可能,無緣無故地討厭另一個人?
答案是——有!
反言之,如果是有緣有故的話,那麼另一個人,就是被一個人討厭定了!此時,覃蓮舟就是這種感覺。
她一向奉行女兒當自強的信條,認為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憑什麼女人要依賴男人而活,憑什麼女人要遭人歧視?所以她把大部分的時間拿到街上,尋找落難婦女,為的就是讓這個社會,少一株犧牲在殘酷禮教下的菟絲花。
也因此,她的怪異行為在那些衛道人士眼里,落了個離經叛道的惡名,最後沒人敢上門提親。她自己是落了個清閑,卻急煞了她的爹娘,才會想出把她嫁到遠地的招數。
她知道自己傷害了父母,但她卻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就像現在,她就深刻地感覺到,一個人生來是女人並不是一種錯,一味地以男人為天,從來不曾為自己的命運努力才是錯!
而一個不像男人的男人,絕對更是天大的錯!
女人可以堅強、可以溫柔,男人可以強悍、可以文質彬彬,但若是一個女人變得凶暴,而一個男人卻變得軟弱無能,那簡直就是辜負上天造人的美意!
這世間娘娘腔的小男人,自然不只洛澄碧一個,但他卻是最讓她難以忍受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個男人有可能成為她的丈夫。可惡!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要踫我!」眼角瞄見洛澄碧的蘭花指,覃蓮舟厲聲叫道。如果不是那天成王妃跪下來求她留下來,她會留在這里,繼續受這個男人的荼毒才有鬼!
「你怎麼了嘛!人家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洛澄碧甚覺委屈地噘著紅潤的小嘴。
那天晚上,她明明對他很溫柔的,可是在知道他就是成親王世子之後,對他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瞼的漆黑直到今天。
「住口!」
「嗚——你、你干嘛發火?人、人、人家只是、只是——」僅僅兩個字,加上一對蹙起的柳眉,就把洛澄碧嚇得淚眼汪汪。
「我叫你住口,你沒听到嗎?」覃蓮舟陰森森地瞪著那個越縮越小的男人,壓抑的嗓音自齒縫中吐出。「還有!不許說。人家。!」听得她刺耳極了,
「不、不說人家,那人家要說什麼?」縮在牆角暗自飲泣的洛澄碧,哽咽地道。
「我說了不許你說人家兩個字,就不許說!一旦你犯了我的戒,我馬上走人,而且不管是你娘還是你爹來求我,我都不會留下來!」這個警告夠重了吧?
「那人家——」
「嗯——」
「那……那要說什麼?」洛澄碧委屈地低下頭,他真的很怕她又要離他而去。
「你可以稱自己、我。啊!」那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
那些達官貴人、皇親國戚,都是這樣教育自己的子女的嗎?成天人家、人家,說多了也要變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了。
「哦!那要是我不小心說漏嘴了呢?」洛澄碧特別強調「不小心」幾個字。
「那你就等著找另一個貼身丫頭吧!」不錯,她現在的身分就是他的貼身丫頭!
雖然洛澄碧曾一度想說出他們的「淵源」,但卻被她及時制止。
笑話,被迫跟他綁在一起,就已經讓她夠嘔的了,如果還讓別人知道她無意中耍的烏龍,她還要不要活啊?
不過雖然說她是貼身丫頭,實際上卻比正主兒還大牌。在成王妃的煙雲居的時候,她就沒干過一件粗活,到了清風院,更是比皇後娘娘還威風。下面的人見了她,都要叫她一聲青蓮姑娘,根本沒人真敢拿她當丫鬟使喚。
試想,有幾個丫鬟能讓未來的成親王爺端茶捶背的?除了得無時無刻地面對一個小男人,其他的一切實在是太完美了,所以她也就勉為其難地留在清風院。
「好啦!只要你不走,要我干什麼都可以!」洛澄碧揪著自己的袖口,雖然不情不願,卻也不得不听令行事。人家說怕老婆的男人有福氣,就像他老爹老娘一樣。
有句話叫作老丈夫是人家的好,兒子就是自己的好。覃蓮舟一直以為這種事,只會出現在那種,無知無識又蠻不講理的粗俗婦人身上,而跟洛澄碧相處得越久,覃蓮舟就越覺得——原來天下的娘親都是一樣的!
在正式成為成親王府小王爺的貼身侍婢的第一天,她坐在椅子上看洛澄碧繡了一天的鴛鴦頭;第二天,她伏在桌上看洛澄碧繡了一天的鴛鴦翅膀;第三天,她一邊吃著大廚的拿手點心,一邊看洛澄碧繡了一天的鴛鴦肚子……
唉!她終於能夠體會成親王的用心良苦,自己不在府中,還能堅持命令家丁來沒收洛澄碧的繡花針。只是,這種治標不治本的笨方法有用嗎?
看著洛澄碧在那里興高采烈地飛針走線,覃蓮舟很肯定這個方法沒什麼用,成親王應該也知道這個結果,只是懷抱著祈求奇跡發生的心態,想著哪一天他就能把自己兒子的繡花針,給沒收完了也說不定!
「你的針不是已經被拿走了嗎?」繼上次之後,那些人又來了一次。
而且不知是她太重要了,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那些侍衛看見洛澄碧沒什麼反應,搶他的繡花針時也照樣心狠手辣,但在瞟向一旁吃零食兼看戲的她時,居然是一臉怯怯的表情。
她有這麼可怕嗎?覃蓮舟對自己皺皺眉。她當然不會可怕啦,一定是有人在她背後造謠生事!他們就不要被她遠到,否則︰哼哼哼,她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