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逃跑。」她突然笑,「傲弟,別人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你是偷米成了,卻被人揪住了雞尾巴。」折扇指向樓下方向。
仔細聆听,酒樓一樓竟隱約傳來剛被他們設計那個人的聲音,似乎是在詢問。
「看來他是盯上和齊家有關的產業了。」齊幽容笑,離揭開謎底不遠了。率先走向對面背街的窗口,縱身跳下。可惜她還想玩久一點。
「喂,你還吃!」齊天傲看到姐姐先跑了才想到該溜,拎起忙著吃的小鹿,管她有沒有準備,從窗口扔出去。自己邁出一條腿,然後又返身折回來抄起燒麥和蝦餃盤子,平飛出去。
回家再等做飯得好久呢。
辛梓修找上樓時雅間空無一人,只余殘留的酒菜,還有散落桌上的各色米菽。
第4章(1)
少年站在郊外大樹下,望著從遠處跑來扯著風箏線的漂亮女圭女圭。
「怎麼樣怎麼樣?我說可以放起來吧!」丫丫驕傲地拽著線繩,她說什麼來著?只要有她在,管它有風沒風、風大風小,都可以放起來啦!
他抬頭,望向那只高高展翅的鷹形紙鳶。那是一種心也隨之放飛的感覺。如果他也可以飛得那麼高,一定可以看遍天下吧!天高地闊,他心中的旋渦像是一下子流瀉奔涌而出,滿載得可以容納全世界。
丫丫向他跑過來,嬌美微紅的臉頰艷若初春的桃花。
「看什麼呢?給你玩。」她把線繩遞給他,讓他感受那仿佛被長天牽引的感覺。然後一把拉他坐在草地上。
「你干什麼?」他嚇一跳。
「玩啊。」她睞他一眼,搬來塊圓形石塊將風箏線拴在上面,一腳將石塊踩沒入土中。接著在他驚愕的視線中躺到地上,望向高飛的風箏,「我最喜歡這樣玩。這樣雖然你沒握著它,但是它好像帶著你一起飛起來了哦。」他愕然轉頭看向風箏。
片刻後,他和她並排躺在草地上,中間是那只直通雲天的風箏。
他抬眼高眺,入目的卻不只是風箏,高空、天下、快樂,還有那帶給他這一切的如花嬌顏。他胸口暖暖的熱流仿佛在一個最重要的地方匯聚。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他輕輕念著。
「嗯,干嘛?對詩呀?」她側頭看他。「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花美顏入目,他霎時紅了臉。
他慢慢坐起來,「你知道這首詩什麼意思嗎?」他輕輕問著。
「知道。」她也爬起來。
「知道?」他鼓起勇氣看她的眼楮。
丫丫淺笑,比天下群花更艷,「知道。」
他從衣襟內模出一塊玉,遞到她手中。「我自幼帶著的,你收著。」
長方形的翠玉,正面刻著兩個字︰梓修。
「可是我沒有什麼玉佩之類的耶。」她歪頭看他笑,驚得他一跳,莫不是她不要?
丫丫解下腰間的荷包,「我娘給我做的荷包,她說隨身帶著荷包,可以裝些零錢,這樣任何時候都會有明天的飯吃。」在身上模了模,略一思索,取下手腕上的珍珠手釧,粉紅珍珠,每一顆都有指甲大小,使力扯斷系繩,全裝在荷包內。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難,就拿去換錢,一顆一顆換,這樣可以吃很久的飯。」她笑眯眯遞給他。
「這個……」他知道粉紅珍珠很貴,想說他收荷包就好。
「你不要我給別人哦!」她恐嚇道。
他趕緊收回來捏在手里,那一刻,手微微顫抖,胭紅著臉微笑,像是捏了滿滿的幸福在手里。
辛梓修回到住處,將板兒單獨留下,遞給他一塊紅色的絲帛。
「這是……」板兒看著眼熟,好像是中午那個扮女人的「瘋男人」身上的。
這塊衣料是辛梓修與他初交手時,從他身上扯下來的。
「這是越州產的上等繚綾,料子是新的,既然是男子扮女子,衣服應該是新做的。你去查查最近什麼人買這種料子做衣服。重點先在齊家商號內查,但是別讓何掌櫃知道。」
「不讓何掌櫃知道?」板兒好奇,為什麼?
「恐怕那個人,與齊家有關。」辛梓修微微沉吟,回想中午那名男子的輕功身法,依稀有點眼熟,好像是他初到揚州那天晚上見到的。但當時他是來警告他的,今天,他存心陷害他,倒像是和那名女子同路。如果所料不差,他們都應該和齊家有關。「你去辦吧,用越綾做衣服的應該很少,而且他似乎只打算穿一次。」
板兒答應一聲向外走。真不知道誰家養了這種天殺的禍害,做貢品的越綾拿來扯著玩。
最可恨的是,那人今天揍得他滿頭包,難道扁他比扁別人更過癮嗎?
「還有,」辛梓修又補充一句,「你順便再查查這里,」他比了比他們住的客棧,「還有其他齊家能提供住宿的鋪號,有沒有住什麼特別的客人。」
直到板兒離開,他在心中緩緩長嘆一口氣。
一個尚且不明所以,現在又來一個。
中午他能尋到那間酒樓,因為那也是齊家產業,而且剛好在糧號對面,用來看熱鬧的話,正好。但竟也真的找到了。三個人用餐的痕跡,如果所料沒錯,應當是那名女子、丫鬟,還有今天的男子。桌上散落著從米號拿出去的米,說明他們對他的每一步動作都很感興趣。
他沒打算從那些齊家商號的掌櫃口中問出什麼,而他們也有志一同地給他裝傻。
那必是與齊家淵源極深之人。
隱隱地,他有一種山雨欲來之感,一切似乎遠沒有終結。
送給自己一個無奈的笑,他仿若踏入別人設計的彀中,一步步只能任人牽引。
曲廊幽徑,花樹遍植。
雖已近暮春,但因為樹是移植過來的,有很多花蕾仍尚未綻放,一派待復蘇的萌動之景。
齊幽容剛到揚州時差人買了這座宅第,經過整修,大致格局未變,卻因為有了綠意而重現生機。
「您看這院子布置得如何?」齊幽容引領何掌櫃穿過院落,步入其中一間房舍。
這間是書房,擺設都已換過新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扇映得屋內明暗隱約。
何掌櫃接過小鹿遞的茶盞,「院子是不錯,只是這書房……」他望了望四周,這里男性氣氛居多,家具裝飾雖齊整雅致,卻不似齊幽容該有的風格。
「這是給辛先生準備的。」齊幽容淡道。
何掌櫃眼中涌上一抹了然的神色。
「小姐可是要在揚州定居?」否則干嗎特意另外置產?
「不一定。」她輕笑,「此事若是成了,我就留下。若是不成,這里就留給他吧。」所以她和弟弟現在也只住在偏院。齊家向來不虧待人,他在齊家五年,當然也不可能虧待他。
何掌櫃被他們這事弄得頭痛,但也無法,只能寬慰道︰「二掌櫃是有情有義之人,定不會負小姐。」
她拍了拍裙上的褶皺,笑得輕淺,「情深,怨才重哪。」
待飲過了茶,她才問道︰「咱們齊家的漕船可是要到了?」
何掌櫃正是為此事而來,「今天才收到傳信,再有兩三日便可到達。」
「既然如此,一切便可以開始了。」她輕淺道,但願這次他也能接過招才好。
辛梓修此行揚州最重要的事就是漕糧轉運,每年齊家要從江南收購至少四五十萬石糧食,由運河運至北方各地,今年雖江南早稻未收,但北方初春逢凍災,後又遇干旱,冬麥減產已成必然,解決之法只有提前從江南米鄉調集大量糧食北上。
因尚未到收獲季節,米價稍高,他需先行籌集至少十五萬石應急,其它待江南早稻收獲繼續調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