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兩個主子相攜而去,兩個仿佛做錯事的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恩同姑娘,應該沒事吧。昨天她自己都說是風寒還沒好透,咳嗽太厲害才咳出的血。今兒個天氣好,一大早一向怕冷的她才沒窩在暖炕上,也應該是跑哪兒玩去了。對,一定是這樣!別自個兒嚇自個兒,沒事的。只是,內房里那堆奇怪的破布又要怎麼解釋?俠士正在酒店里飲酒高歌,听到此處有惡人作亂,摔了酒灌,準備去降魔。恩同嘴里無意識地嚼著納蘭詞買來的一堆小點心,大大的褐眸直盯盯地看著小小的戲台。周遭一片小蘿卜頭看到高潮處,拼了命地鼓著掌。她卻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是你要求看皮影戲的嗎?怎麼?嫌不好看啊?」一直關注著恩同的納蘭詞自然也看到了她撇嘴的動作。「沒有啊!」恩同嘴里仍嚼著東西,眼楮瞪得大大地注視著戲台,卻沒把眼里的東西放進心里去似的,「我是朝鼓掌的人撇嘴啦。」「鼓掌的人?」納蘭詞看了看周圍平均年齡只有他歲數一半的小臂眾,「他們又怎麼了?」「他們鼓掌鼓得那麼用力,一心想當那個主角的模樣。他們難道不知道上面所有的人,不管美的丑的、好的壞的,都是被幕後的人掌控著的嗎?」真正的人生,是被老天爺所掌控的,她從來就不信人定勝天的那一套。是被幕後的人掌控的——是啊!他又何嘗不是如此。看看仍專注在戲台上的恩同,納蘭詞也撇了撇嘴,一向玩世不恭的女圭女圭臉上,竟有了苦澀的線條。
「喂!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昨天說的那些話,是騙李平的吧。」
「哪些話啊?」
「就是那些——你只在乎師兄的錢之類的,還有用錢買小老公那些啊。是假的吧?」納蘭詞的視線移向恩同顯得秀氣的側臉,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他的視線更專注了。「那些啊!也不算很假。那是我的夢想!如果、如果我真是在乎休的錢就好了。」偏偏,在她還不知道休很有錢的時候,她就開始全心地依賴著休,害她現在想離開都離開不了。「夢想嗎?」納蘭詞低頭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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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爺,怎麼了?」順著主子的視線,常寧看到兩個稱得上熟悉的背影。
「你先帶人走吧,我自己回去。」蘭休頭也不回地對身後不成形的隊伍揮揮手,直直地朝那兩個堪稱他最親密的人走去。那個霍恩同,就是主子近日里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嗎?常寧再往歡騰的人堆里望了一眼,沒說話,領著下屬策馬向目的地而去。他們,什麼時候那麼要好了?看著前方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男女,蘭休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拉了下來。在楓紅姐妹失蹤後,他在尋找她們姐妹的途中曾經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死老人習過武,納蘭詞就是在那時認識的。納蘭詞是大學士明珠的後人,自小因身體虛弱,被送往不死老人處習武,本來為的是讓他強身健體,沒想到卻養成他放蕩不羈的性格。相似的背景使得二人很快打成一片——其實是納蘭詞死纏著他,後來他離開師父,去了西疆,他這個師弟還去看過他幾次,把他的軍營搞得雞飛狗跳地再拍拍走人。對他,他其實是喜愛的,雖然有時候很受不了他三八的性格,但他還是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來疼。至于思同——他早視之為親妹的人。他們兩個若在一起,他應該是最感到開心的一個。怎麼看見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他只會覺得心悶難擋呢?對腦海中浮現的詞和恩同甜蜜的笑臉,怎麼想怎麼覺得刺眼。對,就是刺眼!努力地把他的「弟弟」、「妹妹」相親相愛的鏡頭在腦海中搖散,蘭休已經走到二人的背後。正搶著恩同手里的點心吃的納蘭詞感覺到背後的殺氣,警敏地回頭,吃驚地發現散發出無形殺氣的竟然是自己的師兄,「師兄,您怎麼在這兒?」「事情辦完就回來了!」蘭休冷冷地回答。老實說,這兩個人還真是配,恩同一副長不大的模樣,二十好幾的納蘭詞也是一張女圭女圭臉,站在一起比跟他站在一起要和諧得多。但是,恩同想嫁的人是他,與膚淺的外表相配比起來,當事者的意願應該是最重要的吧。哼,思同一直說想嫁他呢。不知為何,這個一直讓他暴跳如雷的問題此時卻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哦!這樣啊。」納蘭詞呆呆地模模腦袋,他這師兄被小美人感染了不成?怎麼說起話來也有點答非所問?還有,他臉色那麼難看干什麼?是事情辦得不順還是生理不順?拍拍前方仍然厚實如初的小小肩膀,蘭休對著恩同的後腦勺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誰在吵她啊!恩同的眼神不敢稍移。俠士裝扮的皮偶與另一個被扮成壞人的皮偶拳打腳踢著。還拍?恩同火大地空出一只手朝那個一直在干擾她看戲的毛手狠狠地打了下去,然後就听見身邊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唧唧唧」地賊笑了幾聲。身為主角的俠士終于打敗了惡魔,救出了受惡魔荼毒的美女,從此有情人終成眷屬,天下一片太平。呼——終于看完了!恩同回過臉,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向老天爺借了膽——「——休、休——休——」
「嗯哼!」被打得很不爽的男人沒什麼好臉色,不過看她又驚又喜的表情也算值回價票了,「怎、怎麼哭了?」「休——唔——」恩同哭著撲進蘭休懷里的是你嗎?休?真的是你嗎?休?」
「當然是我!」弄懂恩同是喜極而泣的蘭休憐惜地收緊了懷抱,「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你該高興才是吧!」重逢的喜悅中卻有著小小的陰影,也許這輩子,他都要背負著親手殺死楓紅的罪惡感。「嗯、嗯!我知道,可是人家忍不住嘛。」恩同繼續在蘭休胸前抹眼淚鼻涕。這眼淚,不但有著重見休的喜悅,還有一點點真實的傷心呢。畢竟,她很快又要離休而去了。「喂!你們兩個!」終于看不下眼,不想再陪著丟臉的納蘭詞決定棒打鴛鴦,「要哭要抱都回家去好不好?你們這樣有很多人在看耶。」整個天橋上的人幾乎都匯集到這里來了,害他好想舉個牌子注明他跟這兩個人沒關系哦。「我們哭我們的,抱我們的,要你管!」恩同從蘭休臂膊的縫隙中瞄著一臉尷尬的納蘭詞,「喂,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這是什麼?」伴著恩同回到離憂園,蘭休望著滿屋子的破布沖思同挑高了眉。地上這些碎布的顏色,都好熟悉啊。「啊?哦!呃——」恩同搔搔頭,「我們到听楓齋去坐坐吧。」
**dreamark**「哇啊——這里什麼時候變成的垃圾堆啊。」跟屁蟲似的納蘭詞從縫隙中探出頭,看著內室那些明顯被利刃撕裂的錦緞華服噴噴稱奇。這一地破爛可值萬金啦。「喂I這是閨女的閨房耶!你跟進來干什麼?快出去,快出去啦。」恩同朝納蘭詞跺著腳。這種場面叫休看見已經夠讓她抬不起頭了,還讓一個老記不住名字的外人看到,這要讓她的臉往哪里擱?「你的閨房又怎麼樣?我又不是沒來過!」納蘭詞依舊一副痞痞的樣子,主人還沒開口,自己先拖了一張凳子坐下。這離憂園原來是師兄住的,他都不知道進來多少次了。後來小美人生病,他衣不解帶地在一旁侍奉湯藥,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現在才跟他來談避諱,豈不是太遲了嗎?「詞,出去!」蘭休的視線直鎖在恩同身上不曾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