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老爺如何打算?"畢竟下人就是下人,一看到主子發火,覃正七只好小心翼翼地探問,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捅到馬蜂窩。
"我是想——老覃啊!"覃長壽頓住,語氣一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怕不有四十來年了吧!"從一個小伙計到現在的大總管,如果不是當年的覃長壽收留,早在四十年前他就成了白骨一堆,主子的大恩大德今生他都無以為報啊!
"我待你如何?"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就是他報恩的時候。
"恩重如山!"覃正七語氣鏗鏘地道,絲毫沒有察覺前方的陷阱。
"我們不談那些恩不恩的!"覃長壽揮揮手,一副施恩不望報的大度模樣。"你知道,這些年來我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兄弟!"現在哥哥有難,弟弟怎能見死不救?
"是!"覃正七感激地望著覃長壽,唉,古人有雲,士為知己者死,現下,主子就是真叫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唉,只是你佷女這事,還請你多擔待!"覃長壽一副苦惱的模樣,語帶哀求地對覃正七道。
"這——"覃正七略微遲疑,馬上接口道,"老奴有什麼能夠出力的地方,老爺一定要說出來!老奴定當全力以赴!"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覃長壽終于露出些微笑容,"我是想——耀祖不是行過冠禮了嗎?"
"是,只是,這跟小小姐的婚事有什麼關系?"覃正七嘴里這樣問,心里卻在說,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我這是想跟你結親家哪!"覃長壽笑呵呵的,他早打算好了,雖然嫁給佣人之子算是下嫁,但總比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的好。而且嫁給覃總管的兒子,他還能一直見著自己的女兒,有什麼事,他也好幫忙打點。
"老、老爺!小兒高攀不上啊!"覃正七馬上跳下椅子趴在地上,並且全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害怕,他可不想他這老來的獨子一輩子就這麼被自己老婆踩在腳底,他盼著兒子給他送終呢!
"你這是嫌棄蓮舟?"覃長壽的臉板了起來,長長的白胡子也翹了起來。
"老奴不敢!"覃正七馬上磕頭謝罪,"老奴只是不想委屈了小小姐!"小小池塘怎能容得下滄海蛟龍,小小枯枝又怎是鳳凰棲息之所?
"那你又能想出什麼不委屈她的法子嗎?"覃長壽朝老管家吹胡子瞪眼,哼,平時嘴巴上說得好听,一到真正用得上他們的時候就紛紛打退堂鼓,這就是他們忠心的表現,這就是他們報恩的方式?哼!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會委屈自己惟一的掌上明珠嗎?
"如果——老爺真想為小小姐擇婿,小人倒是有一個辦法!"覃正七仍跪在地上,一臉深思地道。
"你有辦法?"覃長壽一驚,馬上扶起覃正七,"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不妨試試這個辦法!老爺——"覃正七朝自家主子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听完覃正七的"密計",覃長壽終于撫須而笑,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就要嫁女兒了!他一定要把女兒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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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成親王府邸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當今天子的親弟弟,也就是成親王府的主人背著手,在鋪滿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不斷地轉著圈圈,"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天哪,想我貴為皇族之後,一生忠義,盡忠盡柄!怎麼生出這麼一個孽子!"想他前半輩子馳騁沙場,為國家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後半生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沒人敢對他稍有不敬,現在老來居然要受兒子的氣,想讓自己兒子成個親都辦不到!成親王忍不住仰天長嘯,但換來的也只是老伴成王妃的撫慰聲,那個不肖子卻自得其樂地吩咐隨身的侍從筆墨侍候,準備在一塊輕薄的絹絲上來個妙筆生花。
長吁短嘆了快兩刻鐘,口水已經干得快差不多的成親王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在干什麼?狐疑勝過氣惱的成親王忍不住上前兩步,看那個兒子又在耍什麼花樣——啊?!他、他、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有精神在光天化日之下畫圖?!成親王雙眼暴睜,一口氣接不上來,就這麼望著他的兒子用修長的指優雅地捏著粘了朱紅的筆,悠然地落在了圖中女人的胸部上。
"王爺!王爺!快呼吸,快呼吸!"成王妃沖上前去,一手拍著成親王的背,一手不斷撫著他的胸想幫他順過氣來,但明顯地,她的急救效果不彰,成親王雙眼已經開始翻白。看見老公快不行了,成王妃也急了,"小仨兒,還不快道歉,你是想氣死你爹嗎?"
"道歉?"成親王世子洛澄碧懶洋洋地從他的小游戲中抬起頭來,過分漂亮的臉上絲毫不見焦色,仿佛他老爹快斷氣、他老娘快急死的景象都是妖精迷惑他的把戲,"爹去了好,爹去了就沒人催人家成親,也沒人對人家說不許做這、不許做那兒的了!"洛澄碧嬌滴滴地道。他是成親王惟一的兒子,老爹去了就他最大。不是他不孝,實在是他老爹的伎倆實在是太過時,如果是第一次踫到類似的情況,他可能還會嚇得哭出來。而現在,再笨他也知道那是"蒙"他的!
"你、你、你——"成親王滿臉通紅,顫抖的右手指著兒子,魁梧的身子踉蹌地倒退兩步,一口痰不斷在喉間翻滾,最後暴睜的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啊——"成王妃尖叫,"王爺!王爺!"
"哇啊——爹真的要死了嗎?"洛澄碧尖叫得比成王妃還厲害,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然後原本昂藏的身子就這麼縮成一團撲在成親王身上,"哇啊——人家好怕怕哦!爹,你快起來啊!人家不是真咒你死啦!"
"哇——爹是真的死啦!"洛澄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原本略嫌焦急的成王妃現在跟他比起來反而沒有那麼"情深義重","爹啊!你死了,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啊——"洛澄碧一邊哭,一邊搖晃著他老爹有點僵硬的胸膛,自己的身子更是抖得不成樣子。
"仨兒啊!你爹都成這個樣子了,你好歹給他一句話吧!否則、否則他是死不瞑目啊!"為了不輸給自己的兒子,成王妃也更加哭得淒淒切切,揪著紗巾的手推了推洛澄碧的胸膛。
"唔!"洛澄碧很自然地接過老娘遞過來的紗巾,抹抹眼淚,擤擤鼻涕,再塞回他老娘的手上。"您放心,現在爹走了,我一定好好奉養你,娘您還年輕,也不能為了我耽誤了青春,你再去給我找個爹回來,我連他一起養!"
這時,躺在地上裝死的成親王听到這話再也忍不住,眼皮動了一下,而就這麼一下,已經被心思縝密的洛澄碧逮了個正著。"我看見爹的眼楮動了,沒事了!"
眼淚來得快收得也快,洛澄碧從他老爹的胸口上爬了起來,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昨天他半夜爬起來工作,天都白了才回床上歇息。一早又被老爹老娘叫來這里听訓,剛才還受了那麼多的驚嚇,嗯,還真有點累了呢!"我先去補個眠,你們慢慢玩!"洛澄碧一邊用手遮嘴打了個優雅無比的呵欠,一邊站起身跨過他老爹的"尸體",向外走去。他的侍從則捧著他剛畫了一半的圖立刻跟上,並且同樣是跨過成親王的"尸體",然後小心翼翼地適時攙扶住洛澄碧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