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雖遙遠,還有成真的一天,而幻想更慘--白日夢!她知道,阻礙她幻想變夢想,夢想成真的罪魁禍首就是她身為女子的身份,而丈夫則是阻礙她前進的最大的絆腳石!試問,天下間有哪個男子願意讓妻子拋頭露面、四處游吟的?這種男人可能要等千年後,男女地位改觀時才有可能出現吧。
既然現在沒有這等好男人,父母的疏離又使她徹底寒了心,獨身就成了埋在她心底的小小願望。娘在彌留之際說她這一生無愧于心,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這個生而不養的女兒,因此在臨去之前她一定要幫她達成一個願望。她含著淚對娘說出了讓娘永遠不離開她以外,她沒有任何願望。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她深層的渴望,娘咳嗽著說若她不提出一個願望,她死不瞑目!
為了讓娘走得安心,她說出了心底的秘密,本以為這個驚世駭俗的想法會令娘為難,沒想到娘親居然如同回光返照般地笑說︰這容易!
娘親教了她一個方法,要她對外宣稱母親的遺言是︰一定要找個愛她的人才嫁,否則寧願出家也不出嫁!如若有人為了娶她而說愛她,只要她認定對方撒謊、抵死不嫁就成了。
「若還是有人逼我呢?」娘親的點子似乎還有一些小小的漏洞。
「哭給他們看!」石周明蓮決定在有生之時放肆一回,她這一生是完了,她可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兒與她走同樣的路。「今後,一旦有不稱你意的事你就哭,哭得愈傷心、愈淒慘愈好!」等遇到真能忍受女兒的耍賴和哭功的男子,想必也是真心疼愛女兒的了吧!
你看,多好的計策呀!她還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可是這麼完美的東西一遇到那個叫官笙芝的東西--他強烈要求她稱呼他官大哥,她即使是不情不願也不得不屈服于惡勢力之下。不過在她的思想中他可管不到她了吧!就算她要叫他官壞蛋他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過,偏偏就是遇上這個官壞蛋,那麼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成了一堆爛抹布!不行,她怎麼能把娘親的心血叫做爛××呢?呃,稱作碎布屑好了!偏偏就是遇上那個官壞蛋,那麼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成了一堆碎布屑!
想到在官笙芝「輕輕」一吼之下,她連「哭給他們看」這招絕招都使不出來,寒衖更頹喪了。唉,這幾年來她明明沒以前那麼膽小了呀?與以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嚇得跳起來的她相比,現在的她都敢偷溜出去逛大街了。那天她明明哭得很賣力,眼看爹就要拜倒在她的哭功之下了,可就是被他的大嗓門一吼,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讓她連挽回的余地都沒有,更氣人的是他的嗓門還沒爹爹的大呢。
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似乎也發生過,不過記得不太清了。唉,她還是先煩惱三天後的煩惱吧!
既然放任妻子出門游歷的男人還沒出生,她也就不必存著僥幸心理認為她未來的郎君就是其中一個。嗚,她實在是不想嫁人,可看官某人的架勢是不會允許她退婚的。真不知道他為何執著于她,依他的條件,想挑個什麼大家閨秀,甚至皇親國戚想必都不成問題,可他偏偏認定了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女子。哼,不過他想娶,她還不想嫁呢!她這個小女子可是有偉大理想的。但是--
三天後的婚禮怎麼辦?趕那麼急,也不怕惹人笑話--耶,趕--那--麼--急!
嘿,嘿!傍她找到漏洞了吧!只要她在娘親去世的百日內拖著不拜堂,那麼婚禮勢必要延到三年以後!而這三年里,她就可以找到更多的方法來逃婚,甚至直接出家都沒問題!
真是個好主意,不遜于娘親的「遺言」哦!娘,多虧您在天上保佑女兒,否則女兒怎麼想得出這麼絕妙的辦法呢?
心情豁然開朗的寒衖馬上動手打包行李,你問她在干什麼?自然是包袱款款逃婚去也,若她繼續留在家里,意圖用各種借口阻止這場鬧劇的發生,想也知道她必定投降于官笙芝的吼聲之下。而她只要在外面躲上三個月,就能輕輕松松把問題延續到三年後,如此簡單易行,她何樂不為呢?
于是,在眾人忙于婚事、疏于防範的情況下,石寒衖輕而易舉地從她的秘密通道溜出了石宅,逃婚去也!娘,您在天有靈繼續保佑女兒吧,女兒會乖乖為你守孝的!
此時的官笙芝呢?正在做他的新郎夢呢。若他知道他那乖巧、「膽小」的白玉女圭女圭居然敢在緊要關頭放他鴿子,想必會非常後悔當初沒有把「捉奸在床」這出假戲真做吧!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同理,沒離家出走過也看過書冊。她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石家書齋里那成千上萬的書籍卻教會她許多事。
石震天建造那間書房的本來目的就是告訴世人他石家人也是讀過聖賢書的,換句話說,就是附庸風雅。至今石震天還是在臥房里看賬冊的呢!因此,也不能強求他收藏書籍有什麼方向,他是市面上什麼書暢銷他就買什麼書,所以石家的書除了一些必要的經史子集外,就是當時流行的通俗讀物,而這類書又以話本為主。
比之于那些之乎者也的經典巨著,市井間的話本小說自然更吸引寒衖。于是,從那一段段引人入勝的小說情節中,寒衖也學到了許多在大宅子中絕對見不到的東西,人心險惡就是其中一項。
她已經把值錢的飾物錢財貼身藏好了,她還換上了一身下人的衣裳,手還臉也作了適當處理,怎麼看怎麼像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接下來她不能亂闖,她只是想離家幾天,還不急著直接出家呢!因為听說尼姑是不吃肉的,一個人只吃青菜不吃肉那多可憐啊,她可不想自己的臉色變得青菜、青菜的。所以凶險的地方不能去,陌生的人不能理。思來想去,她也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而且那是一個絕對沒人想到的地方!
「青青,青青!」西安城另一戶大戶人家--王家後花園的圍牆上,一個小小的人影正踮著腳尖站在兩塊疊起的大石上,雙手努力攀附著圍牆,欲引起園中一個小丫頭的注意。
「天啊!寒衖小姐,你怎麼在那上頭!」那個名喚青青的小丫鬟見到正在學壁虎攀岩走壁的寒衖,整張臉嚇得發白,嘴里也禁不住地大聲嚷嚷起來。
「噓--噓--」寒衖拼命地做著噤聲的手勢,卻使她單手「攀岩」的姿勢更形驚險,「你不要大叫,會引來別人注意的!」
「好,好,好!我不叫,你快下來!」青青不敢刺激她,輕聲喚她下來,並連忙上去打開通向外面的小門。
「嗨,青青!」石寒衖輕快地打著招呼,絲毫不察自己方才的舉動幾乎把別人嚇出病來。
「紅小姐好。」危機解除,青青也就不那麼在意寒衖的遲鈍。「四小姐在繡樓里,奴婢帶您過去!」
雖然青青與她服侍的王家四小姐芯嵐情同姐妹,但她卻恪守奴婢的本分,在日常言行上絕不逾矩一步,不過當她的小姐有啥過于幼稚而不實的舉止時,那又另當別論了。對待主子的好友石寒衖她也是如此。
寒衖與王芯嵐主僕相遇也實屬偶然。大約一年前,寒衖為了見識一下書中所描述的布袋戲,偷溜了出去。正當她津津有味地欣賞著慕名已久的布袋戲時,一個偷兒扒了她的荷包。她當場就叫了出來。當時同在看戲的王芯嵐則反應迅速地追上去搶回了寒衖的荷包,還把那個明顯比她高、比她壯的「三只手」揍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