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目光里的不齒,顧西的手握成拳,卻不為自己辯解。
「爸爸說完了嗎?說完了我上樓了。」
「你給我站住!你那是什麼態度?你班主任跟我說你在學校里目無尊長我本來還不信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正在開會,你班主任的電話打進來時所有的下屬都听見了,我有多麼丟臉你能想象嗎?」原來不是顧西告的密。
蕭卿卿冷冷地截住他的話︰「只是因為我讓爸爸在下屬面前丟臉了,所以爸爸才大發脾氣,是這樣嗎?如果其他人都不知道,爸爸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了吧?我成績不好,爸爸是今天才知道的嗎?為什麼你以前不說呢?」
蕭新異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呆了半天才說道︰「那是因為我要給你自由,我以為你這麼大的孩子了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會發奮努力把成績提高上來的,誰知道你……」
「自由?」蕭卿卿大笑,「您真是個開明的父親呢。既然您知道要開明地給我自由,那麼現在這個樣子又算什麼呢?」
「我給你自由是讓你學好不是讓你學壞!」
「爸爸對好壞的定義只是學習成績嗎?爸爸和老師一樣,認為早戀是不對的,是這樣嗎?」
「學生當然要以學業為主。」
蕭卿卿第二次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將矛頭指向顧西︰「那麼他呢?他有女朋友的事情你們不知道嗎?為什麼他可以早戀我不可以?」
彼西望著她,表情從她進來到現在一直都沒變過,那是很深沉的一種凝重,掩藏了很多秘密,但誰都看不出來。
蕭新異尷尬地看了顧西一眼,急聲說︰「小西不一樣,他成績頂呱呱,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影響學習。如果你有他這樣的成績,我也不會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
「說來說去還是分數啊……」蕭卿卿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抬起頭盯著自己的父親,緩緩說道,「可是爸爸你現在才注意到我的改變,是不是太遲了?」
「什麼?」
「太遲了……我對上學已經完全失去興趣,我想休學。」
「你!」如果說蕭新異剛才還是暴怒大過驚訝,那麼此刻他是完全被驚呆了。一旁的沈瑤嘉和顧西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如果爸爸同意,我會感激不盡。」
「你、你……你說什麼混賬話!」
「為了避免我繼續在學校給你丟臉,爸爸還是同意得好。我已經無可救藥了,別指望我會浪子回頭。」
蕭新異開始發狂,他在大廳里走來走去,不時看蕭卿卿一眼,就是想不通怎麼好好的乖女兒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到底在別扭什麼?你到底在想什麼?什麼叫對上學已經完全失去興趣?究竟是為了什麼?」
「爸爸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嗎?」蕭卿卿終于忍不住尖聲說道,「爸爸你捫心自問,自從你娶了這個女人回來後你關心過我嗎?你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嗎?除了給我錢外你還做過什麼?我有嚴重的神經衰弱你知道嗎?我曾經因為頭痛而住了整整一個星期的醫院你又知道嗎?」
「你神經衰弱?住院?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這個時候,你和這個女人蜜月旅行去了。」
蕭新異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半,他一臉尷尬地望著她,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你沒有跟我說……卿卿,爸爸不是那個……其實我很關心你的,但是——」
「你關心我?」蕭卿卿像听到了個天大的笑話,哈哈笑了起來,笑得歇斯底里,「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嗎?」
「啊?這個……」他實在是想不起來。早些年時還替她慶祝過的,那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夏天?還是秋天?
六月十四。顧西心中默默回答。
「你知道我最喜歡吃的菜是什麼嗎?」
「嗯……」蕭新異開始面如土色。
糖醋排骨。顧西看了蕭卿卿一眼。
「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顏色嗎?」
「這個我知道,白色!」沒錯,他女兒小時候最喜歡扮白雪公主。而且瞧女兒今天的打扮,可不就是一身白。
彼西暗暗搖頭,不是,蕭卿卿最喜歡的顏色是紫色,濃近于黑的紫色。
蕭卿卿笑了一笑,不知是苦笑還是嘲笑,「爸爸,王阿姨都比你了解我。」她轉身上樓,將一室的震驚、慌亂、內疚、尷尬丟在腦後。
台燈下,日記攤開在10月17號那一頁,筆尖在紙張上輕輕摩挲,無意識地將上面的水印花紋描勒出來,再慢慢填滿。
日記本于她,向來不是寫字的地方,純粹的涂鴉,任筆珠在上面游走,劃寫出心中無法言喻的凌亂和委屈。
眼見著窗外的夕陽慢慢落下去,燈光顯得越來越明亮,天空黑透,因空虛而純粹,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真的可以什麼都不想,該有多好。膝蓋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然而凝結成疤,模上去時很粗糙,提醒她今天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筆尖拉出一道弧痕,終止在頁邊上。
「小姐,吃飯啦!」樓下傳來王阿姨雷鳴般的叫聲,蕭卿卿的反應是捂住耳朵。
她才不要下樓,再見到爸爸和那個女人,她會瘋掉!
樓下的喊聲持續了十余聲後停歇,蕭卿卿繼續浪費她的筆油,直把整頁紙都畫滿。
真無聊啊,時間過得很慢,才晚上7點,離睡覺還有3個半小時,該怎麼打發剩下的時間呢?正冥思苦想時,房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影懶洋洋地斜靠在門框上,手插在休閑褲的兜內,很是悠閑自在地看著她,「吃飯了。」
「哼!」蕭卿卿白了他一眼,把頭轉回到日記本上。這家伙怎麼這麼好心,居然特意上樓來叫她?黃鼠狼!
「如果你是覺得無顏面對雙親的話,大可不必。他們出門赴宴會了,要很晚才能回來。」
難怪那麼安靜,原來又出門了。真是大忙人啊,這麼兩個大忙人為了她的事今天特地在家等她花了這麼多時間,看來她還真應該覺得榮幸才對。
蕭卿卿將日記翻過一頁,填上10月18,沒事干,干脆把明天的也涂掉好了。
至于門口那個人,當他不存在吧。
那一頁紙也很快地畫滿了,轉頭一看,那家伙居然還在!
蕭卿卿斜著眼楮看他,「你干嗎?」
「吃飯了。」又是這句話。
「我沒胃口不想吃。」說的是實話,她真覺得胸口悶悶,什麼都吃不下。
餅了一會兒,見他還不走,她皺起了眉頭,「你很閑嗎?為什麼一直站在這里?」
「等你吃飯。」
「我說了我不吃……」話到一半,停住了。無法抑制的心跳和驚詫——難道他也沒有吃晚飯,一直在等她?就那樣愣住,狐疑地看著他,然而顧西的臉色太過平靜,什麼都看不出來。
「可以走了嗎?」看出她已經動搖,顧西就沒再做停留,轉身踏著與來時一樣懶散的步子先行下樓。
蕭卿卿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最後一跺腳——算了,吃飯就吃飯,還怕他不成?
于是 地走下樓去,桌上的菜已經涼得差不多了。
王阿姨一邊嘮叨一邊把米飯盛好遞給她,「小姐,就算是發脾氣也不能餓著自己啊,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看,你一個人不吃飯,表少爺為了等你也跟著挨餓。」
他活該,誰叫他等了!蕭卿卿捧起碗,里面的米粒顆顆飽滿不硬不軟恰到好處,可惜就是句不起食欲。她哀嘆一聲,把碗又放下。
彼西淡淡地說道︰「如果你不把它吃完,你將會听見王阿姨背鋤禾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