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收——秦若煙當——干女兒?
程輕衣回頭看了看挽綠,兩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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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要認秦姐姐當干女兒?」程輕衣人還在門外,聲音就先傳了進去。
廳堂里已經布置一新,帷幕、桌椅都是新換的,帶了幾分洋洋的喜氣。
程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珠,回眸微笑道︰「你听誰說的?」
程輕衣道︰「下人們這樣告訴我的,難道不是?」
「下人們沒有說錯,的確是辦喜事,不過不是收干女兒。」程夫人慈祥的笑容里多了幾分神秘的味道。
程輕衣驚愕道︰「不是收干女兒,那是干什麼?為什麼要把家里整修一新啊?」
一個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不是收干女兒,而是認徒弟!」聲音清朗,正是沈諾。
程輕衣連忙轉身,卻看見沈諾與秦若煙一起走了進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明知二人沒什麼,但是看見他們同進同出,她的臉色還是不由自主的變了一變。
沈諾微笑著走到她面前,凝眸道︰「我要認徒弟。」
「你……要……認……徒弟?」程輕衣喃喃重復了一句,仍未明白過來。
秦若煙沖她盈盈一笑,道︰「程姑娘,我想拜沈大哥為師,你不會有意見吧?」
程輕衣這下終于明白過來,她抬頭驚愕萬分地望著沈諾,但是沈諾卻依舊在笑,秦若煙也在笑,娘也在笑,大廳里的每個人都在笑……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程輕衣的目光由不可思議到驚恐到幽愁再到哀傷,她咬著唇,只覺手腳在剎那間變得冰涼!
沈諾——要收秦若煙——為徒!!
她不敢相信地道︰「你再說一遍,你剛才在說什麼?」
沈諾重復道︰「我要收若煙當徒弟。」
程輕衣忽然一咬牙,奔了出去。
沈諾呆了一呆,立刻追了上來。
在快到「只為桃來」的那個亭子時,沈諾追上了她,一把拉住程輕衣的手道︰「輕衣,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程輕衣忽然有氣,回頭瞪著沈諾道︰「你怎麼會這樣做?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你記不記得當初收我為徒時答應過什麼?」
「我記得。」
「你記得?我說過——師父既然收了我為徒,就不可以再收徒弟!如果你以後再收徒弟,那麼你我之間的師徒之誼就一刀兩斷,我再也不會認你這個師父!這些話你真的都還記得?」程輕衣越說,心中越是氣苦,忍不住流下淚來。
沈諾嘆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擁住她,柔聲道︰「傻孩子,我當然記得,你說過的每句話,每個字,我都記得很清楚。」
程輕衣哽咽道︰「那你為什麼還這樣做?你為什麼要收秦若煙當徒弟?」
沈諾臉上露出又好笑又好氣的表情來,他凝視著程輕衣的眼楮,笑了一笑。
程輕衣見他此時此刻竟然還笑,頓時氣得轉身就要走。
沈諾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笑道︰「笨丫頭,正是因為你我之間有那樣一個約定,所以今天我才那麼做的。」
程輕衣睜大了眼楮,滿臉迷惑,過了半天淒淒慘慘地逼出一句話來,「師父你不要我了?」
沈諾失笑,但看著眼前人兒又絕望又悲傷的眼神,心中柔情頓起,道︰「傻丫頭,你還是沒有明白。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當我的徒兒嗎?」
程輕衣的眸子慢慢變得清明,終于恍然大悟道︰「原來你……」
「要想解除我們之間的師徒名分,又要合理,又要不起爭議,這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我們曾經有約定,我只能收你這麼一個徒兒,如果我收了其他弟子,我們之間就再無師徒關系。」沈諾笑了一笑,道︰「說來還要多謝若煙,如果不是她想出了這個主意,一時半刻,只怕我們誰都不會想到可以這麼順利地解決存在著我們之間的這個難題。」
程輕衣的臉忽然紅了,又羞又窘地道︰「你……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害得我剛才那樣在秦姐姐面前失態……」
「是你自己太急躁,話听了一半就發脾氣……」
「你還說,你還說?」程輕衣嗔著跺腳。
「好了好了,現在你脾氣鬧完了,也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可以跟我回大廳去,參加我的收徒大典嗎?」
程輕衣抿抿唇,道︰「好,不過我有條件。」
「你說。」對這個徒兒的異想天開和出人意料,沈諾早已不感到驚奇。
「你答應我,收了秦姐姐為徒後就不能更改了,你們之間的師徒名分要跟一輩子。」
「為什麼?」
「我怕你故伎重演——師徒相戀……」程輕衣說出這句話後,臉就更紅了。
沈諾溫柔地笑笑,挽起她的發絲,道︰「你認為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如你一樣的桃花女子嗎?」
程輕衣咬著唇笑了起來。
沈諾輕輕牽起她的手往大廳走去。
陽光漸漸燦爛,真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一個讓一切都有個完美結局的好天氣。
不是結局的結局
某年某月某日,一封紅色的喜帖寄到了一些人的手中——
藍心凝視著那張喜帖,低嘆道︰「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也好,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罷……」
忽地一只手伸過來搶走了那張喜帖,葉移笑嘻嘻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看什麼東西看的那麼入神?我也看看……哇!沈諾和程輕衣要成親了?哈哈哈哈,真被我看出來了,當日百萃節上我看他們兩人的眼神就隱隱覺得里面必定有好戲,果然不出我所料!」
藍心皺皺眉,冷冷道︰「你沒有事可干嗎?從揚州一直跟著我跟到了濟南,你煩不煩?」
「錯了!我可不是跟著你來濟南的,是你堂兄盛情邀請我來這小住的,我可不能辜負人家一片心意嘛是吧?」
藍心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葉移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楚翼白看著手中的喜帖,剛喝入口的酒「噗」的噴了出來——
「什麼?沈諾和程輕衣!!天啊!他們不是師徒麼?怎麼可以成親?」
一旁,送喜帖的程府家丁抱聲道︰「楚少莊主難道還不知道麼?沈公子早已與我們家小姐解除了師徒關系,另收秦府大小姐為徒了。兩人成親,合情合理。」
楚翼白目瞪口呆地喃喃道︰「怎麼這也行的嗎?師徒名分可以這麼輕輕松松就解除了的?」過了半晌,忽拍案而起道︰「我在這瞎操心什麼啊?我好朋友要成親了,當然是天大的喜事,回去告訴沈諾,這杯喜酒我說什麼也是要趕去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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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花娘子修剪著瓶中的花枝,悠悠道︰「成親了也好,早點成親早點了事。看那程家姑娘那麼瘋狂的舉止,也就諾兒制得了,也受得了……不過,只要是他真正喜歡的,無論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有什麼關系?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婢女盈兒掩唇偷偷地笑,道︰「夫人不再想著讓沈公子娶小姐啦?」
「那是過去的念頭了,我現在算是想明白了,孩子們感情的事,還真是半點都強求不來的呢。」瓊花娘子將最後一枝月季插入瓶內,又補充了一句,「是不是啊?卿姐?」
她的目光透過花枝看到很遠的地方,那兒仿佛浮現著一個黃衣婦人溫柔的臉龐,她——是沈諾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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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樓內,秦若煙笑了一笑,將喜帖放在了梳妝台上。
她走到窗前,望著天空中的明月,淡淡地吟道︰「水天宜,靜听玉人歌。夕陽若醉羞欲低,清露冷浸銀兔影,幽意更依依……幽意更依依……師父,程姑娘,祝你們百年好合,永遠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