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你明明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為什麼還要拿你的死來逼我?為什麼!
眼淚忽然從床上人兒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床旁的秦若煙驚叫了一聲,喜道︰「看,好有反應,她有反應!她在流淚,她在流眼淚呢!」
沈諾緊緊握住程輕衣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輕衣,醒醒,醒醒好嗎?師父有話要對你說,你醒來,我告訴你。」
昏迷中的人更是不安,全身都起了一陣驚悸,她的手潮濕而冰冷。
「為什麼她還不醒?不是說依君草可以根治她的病嗎?」秦若煙焦急地問道。
沈諾長嘆了口氣,「和病情已經沒有關系了,是輕衣她自己不願意醒過來……」
秦若煙睜大了眼楮,道︰「她為什麼不願意醒過來?」
「因為她害怕面對一些事情。」
秦若煙看著沈諾深沉到幾近麻木的臉,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輕衣,不要怕好嗎?無論面對我們的是什麼,師父都會和你在一起,師父再也不會離開你!你醒醒好嗎?你看,窗外的桃花還是開的那麼嬌艷,桃花都沒有謝去,你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
秦若煙憐憫地望著兩人,轉身悄悄地離開了。
屋外,三月的陽光灑落在碧湖之上,湖邊默立著一個人。
秦若煙走了過去,輕喚道︰「程夫人。」
那人轉過身來,一身素衣,手中拿著串佛珠,下大默默地頌念,正是程夫人。
「輕衣她……還沒有醒來麼?」
秦若煙搖了搖頭,又安慰道︰「她服了藥,會醒過來的。夫人不要擔心啊。」
「唉——」程夫人嘆了口氣,目光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淡淡道︰「輕衣周歲時,有人說她是桃花命,而桃花,本來就是一場劫難啊……」
「夫人——」秦若煙注視著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不知她看似恬然的眼楮中究竟洞悉了多少秘密。她,知道程輕衣和沈諾之間的事嗎?
程夫人又道︰「我什麼都不求了……只要輕衣能活過來,她想怎麼樣都可以。」
秦若煙心中一震——程夫人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指如果程輕衣能逃此一劫好起來,她和沈諾之間的事二老就都不會阻撓,反而成全呢?
「夫人,你說的是真的麼?」
程夫人回過頭,望著秦若煙,淒聲道︰「這世上,對母親來說,還能有什麼比孩子的性命更重要的呢?所以,只要輕衣能好起來,我什麼都可以接受。」
秦若煙的眼楮亮了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
桌上的沙漏一點點接連不斷地往下墜落,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外面的天慢慢地黑了,房間里卻沒有點燈。
朦朦朧朧的光線,映著程輕衣朦朦朧朧的臉,像個遙遠而不真實的夢。
「輕衣,真的不願意醒來麼?為師求求你,不要這樣,如果我們沒辦法逃避,為什麼不勇敢一些去面對呢?我說過,我永遠都會和你一起面對的,無論是世人的唾罵、指責,還是其他。輕衣,你醒醒吧,你醒一醒,你不能再睡了,你會真的永遠都醒不來的!」
程輕衣一動不動,她微弱的呼吸和那桌上的沙漏一樣,每吁出一分就弱了一分。
沈諾開始著急,他緊緊握住程輕衣的手,聲音惶恐而絕望,「輕衣!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師父……你听著,你听著!如果你不醒過來,我絕不獨活!我說到做到!」
似乎是听到了他斬釘截鐵的誓言,又似乎最終掙月兌開了那個噩夢,程輕衣的眼楮慢慢地睜了開來,在一片灰蒙蒙的環境中顯得更加明亮。
沈諾驚喜地看著她,兩個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此時此刻,天地萬物悲歡離合前世今生茫茫太清種種一切忽然灰飛煙滅。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和她。
程輕衣的目光慢慢地由亮轉暗,她支撐著想起來,沈諾立刻伸手過去扶,程輕衣抓住他的胳膊,握緊,又松開。
「怎麼了,輕衣?」沈諾發現她的舉止很奇怪,似乎隱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名的復雜情緒。
程輕衣凝視著他半晌,才輕輕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師父,我們會不會下地獄?」
沈諾的目光閃了一下,又復平靜,沉聲道︰「我說過了,無論是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的。如果是下地獄,就讓我們一起去。」
程輕衣低嘆一聲,靠到了沈諾懷中,這一刻,她只覺沈諾的胸膛是那麼寬厚,似乎能夠背負起所有的重擔與責任,那麼,就把一切的一切拋到九霄雲外去罷!
我,什麼都不想想——
*****
一宵夜雨,洗淨了俗塵,清晨起來時,空氣格外清新。程輕衣慢慢支開了窗子,淡淡的晨曦灑進來,照得一切都很溫暖。屋外碧湖如鏡,桃花如畫。
「小姐,把外衣披上吧,小心著涼,你大病初愈,要謹慎點為好。」挽綠走過來,將一件碧綠輕衣披上她的肩。程輕衣回頭,看著挽綠忽然笑了笑,伸手模了一下她的臉,道︰「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你也跟著我憔悴了好多。」
「只要看見小姐好起來,什麼都沒關系。」挽綠笑著說道,一指梳妝台的鏡子,「小姐你看,你的氣色好多了呢!」
鏡子里的人兒,雖然容顏仍嫌蒼白荏弱,但多少有了幾分生氣,不像以前那樣枯萎不堪。
「師父呢?為什麼從昨天起我就沒有見到他了?」
挽綠的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遲疑道︰「沈公子……沈公子他……」
程輕衣挑了挑眉,起疑道︰「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說話這般吞吞吐吐的?」
「他和秦姑娘在一起,好像有事情商量,剛剛和秦姑娘一起出門去了。」
程輕衣的身子搖了一搖,驚訝道︰「你說什麼?他和秦姐姐出去了?他們去干什麼?他們能有什麼事情商量?」
「婢子不清楚……」挽綠見程輕衣著急,忙道︰「但是小姐不要擔心,沈公子留下話了,說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程輕衣默立了半晌,吁了口氣,輕笑道︰「我多心的壞毛病又來了……我應該信任他們的,對不對?秦姐姐是個好人,師父更是一向說到做到的,我在瞎擔心什麼呢,真是的……程輕衣啊程輕衣,這個壞毛病你可一定要改掉,否則遲早會傷人傷已的。」
挽綠听她這樣說,也松了口氣,點頭道︰「是啊,小姐,你能這樣想我真高興。沈公子一定會回來的,他那麼匆忙地離開,肯定是有要事,你要相信他!」
「那好,我們現在去見見爹和娘吧,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他們了,我的這次病肯定把二老都嚇壞了……」
「好,我馬上陪小姐過去。」
兩人走出輕塵居,一路上卻見家丁們個個行色匆匆,忙碌成了一團。
程輕衣奇道︰「怎麼了?府里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為什麼大家都好像很忙的樣子?」
挽綠道︰「婢子不知道呢!」
程輕衣喚住一個路過的家丁道︰「你等一下,你在干什麼?」
「回小姐的話,我們按照夫人的命令正在修整花園。」
「修整花園?好端端的修整什麼花園?這不挺好的嗎?」
「回小姐的話,府里要辦喜事了,所以一切都要規整一新,不但花園,連房子也要重新修葺過。」
程輕衣更是奇怪,和挽綠對望了一眼,「辦喜事?有什麼喜事可辦?」
「據說是夫人要收秦家小姐當干女兒,具體事情小的們不是太清楚,小姐為什麼不親自問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