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他沒有權利思考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塞亞新大陸,這才是他生存的目的,在計劃接近尾聲的時候,他尤其不能讓任何事情分神,尤其是他深惡痛絕的人類。
從鏤空樓梯向下走的時候,獨孤守正好看見一抹白色的陰影飄過二樓的畫室,在沉重的古堡建築中,即使艷陽高照,但飄動的白色,也讓人疑心是幽靈,信步走了過去,獨孤守推開門,靠在古典雕花的門梁上。
門開的響聲驚動了楊北虹,她在看見獨孤守的時候羞澀地低下頭。獨孤守的唇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早,楊小姐。」
「嗯,早晨好,獨孤先生。」楊北虹的頭低得更低,連腰都快彎下來,手緊緊得抓著白色的裙邊。不知為什麼?這位好心收留他們住的獨孤先生,總讓她有些奇怪的感覺,有些心動同時又混雜著些微的畏懼。
「楊小姐沒有同掠風一起出游嗎?」膽小的女人,守輕松地踱到楊北虹身邊,感覺到她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
「嗯。」楊北虹緊張地點點頭「因為早上起來很不舒服,但是管家給我一些藥以後已經好多了,謝謝您的照顧,我……貿然在堡中行走了,非常對不起。」
真是有禮貌啊!明明是管家允許她來參觀畫室卻依然道歉,這麼謙卑,只能有兩種可能,第一︰她已經習慣扭曲事實,不管什麼事,都先道歉了再說,典型的被欺壓的女人;第二︰表現出縴縴有理,實際上則另有目的,可怕的女人。獨孤守垂下眼簾思索,再慢慢抬起頭來,唇角漸漸凝結成一個優雅的微笑,「楊小姐,請不要客氣,我們北歐的天氣雖然有些寒冷,但是人民都是熱情好客的,請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
「謝謝您。」楊北虹雖然出身名門,但是由于母親是父親的情人,自己則是私生子的身份,在家中的地位和佣人差不多,連城中知她底細的達官貴人都對她不屑一顧,很少得到別人善意的眼神和溫柔的話語。她不由鼓起勇氣看了守一眼,但是——卻再也無法低下頭來,好漂亮,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肌膚,深邃的藍色眼楮,筆挺的堅韌鼻子,立體深邃的五官,柔和的笑容,這是個好像神抵一樣的人。
雖然和昨天看起來一樣的英俊儒雅,但是卻另有一種目眩的感覺,男子刻意營造的冷漠和保持距離的味道有所消退,籠罩在身上的是淡淡的幸福感覺。楊北虹又低下頭,猜想到獨孤守昨晚一定是和漂亮聰慧的導游小姐在一起,側過頭去努力牽出一絲笑容來,楊北虹故作開朗道︰「獨孤先生,有人稱贊過您像畫一樣美麗嗎?」
因為昨天和惟一喜歡的人在一起,獨孤守難得的有好心情,于是饒有興趣地問︰「沒有,楊小姐以為我像那一幅畫?」
楊北虹縴細的皓腕指向一幅畫,真摯道︰「這一幅。」
那是根據古希臘神話描繪的,一幅帕勒羅英雄騎著一只獨角獸戰斗的畫,在血腥的戰場中,潔白到神聖的獨角獸面目平和卻肌肉責張,湖水一般的藍眸閃出一絲詭異的綠光。獨孤守驚訝于女人的直覺,原來,即使再怎樣隱藏,也遮掩不了自己原非人類的氣息。人類對于非他族類的感覺,真是靈敏的驚人,即使他已經用催眠術洗去了任何看到他本原的人的記憶,甚至連掠風也只是應該把他當作有些特異功能的人,卻——原來,仍會從血液和氣息上,讓人辨別出他是偽裝的異類。
不動聲色地眨眨眼楮,獨孤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頭一次有人說我像這種肌肉英雄。」
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了,楊北虹轉移話題地喃喃道︰「畫上的獨角獸好美,仿佛能淨化人的心靈。」
「可是,是不是有些愚蠢?」
「耶?」楊北虹驚訝她以為獨孤守這種高雅的人,是決不會說任何尖刻的話,而且那種語氣、分明帶著對獨角獸的輕蔑。
「這種任人宰殺利用的動物,怎麼可能不絕種。」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獨孤守非常自然閑適。
「那是因為它純潔善良啊。」楊北虹不由自主地辯解,「而且,也許這種美麗的生物,仍生活在世界的某地。」傳說中這種神聖的生物跑的比風還快,應該還有逃月兌幸存的。
獨孤守哂然一笑,「那麼它一定學會了生態法則,優勝劣汰。」只有純潔的心靈被染黑了,只有仇恨支柱著憤怒自保的神經,只有在城市森林里學會毒殺別的野獸,自己才能活下去。
「守,你的心情似乎很好。」一個全身黑袍的男子靠在守剛靠過的門邊。
案母去世後,叫自己守的只有掠風和這個男人,轉過身,獨孤守嚴肅道︰「喬恩,你來早了。」喬恩是獨孤守的大學同學,世界著名的新生代天才,既是生物學家同時也是物理學家,畢業後參加了守對世界環保計劃的研究團,自認是守的朋友。
雖然,守一再地否認。
喬恩頑皮地笑道︰「是的,守少爺,可是我有重大的發現要和你報告。
「抱歉,楊小姐,我要失陪了,請慢慢參觀。守露出歉意的微笑,優雅地轉過身去,同喬恩向書房走去。
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楊北虹突然莫名地焦躁,她被一種神秘的氣氛抓住了,心中總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窺知感。
※※※
大大地喝上一口咖啡,喬恩滿足的四肢攤開窩在沙發里,「守,你們家的咖啡永遠這麼好喝,喔,喔。簡直太濃厚美味了。
獨孤守麻木地盯著他,「喬恩,你的廢話永遠那麼多。你是來看掠風的吧?她出去了。」公子的喬恩早就對他辦公桌相框里的女孩感興趣了,事實上,他的所有手下都對掠風這個「真命天女」好奇,只是沒人敢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罷了。喬恩是不是也該吃點苦頭了?
「啊?可惜。」不知危機來臨的喬恩向後倒,「白馬王子,你的公主似乎很能干。她可是我們計劃里關鍵的一環唉!你就讓她這樣四處跑。」
「她只是塞亞的一個螺絲,無論如何我們美麗的新大陸計劃一定要如期進行,資金方面沒有問題吧?那些蠢材還沒下決定嗎?」冷淡的語調卻無比的威嚴,自始至終都在微笑的獨孤守,卻讓人感到冰冷森涼。
索然無味地聳聳肩,喬恩擺正臉色匯報道︰「資金已經全部到位,工程也已經完備了,塞亞基本已經達到目標,但是陛下這顆重要的螺絲什麼時候到手呢?」
「喬恩,你有權管我的東西嗎?」面色略沉,獨孤守不悅地挑眉,他發現只要是關于掠風的事,總會讓他難以自持,這已經成為他的禁區,成為他心中最柔軟最隱私的地方,是決不允許別人踫觸。
「觸到你的心事了嗎?假公濟私的家伙。」喬恩毫不畏懼地走到獨孤守對面,和他瞪視,「明明是自己喜歡,還要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把別人玩弄于鼓掌的神啊!你也終究會掉到愛的陷阱里。」
潔白縴細的手指迅速直刺在喬恩的眉心,守一字一頓道︰「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
好強的殺氣,只進一寸便會取了自己的小命,喬恩呆住,半晌才道︰「時掠風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收回手指,獨孤守將目光移到窗外,「即使把世界毀滅了,我也要留她一個人,即使我會死,也要讓她幸福地活著……」
一個戲謔的微笑浮了上來,獨孤守看著目瞪口呆的喬恩道︰「這樣說夠不夠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