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感倏然消失了,他重重摔在地上。那個散發出狂悍殺氣的女子,收斂了流轉周身的火焰,飛揚的紅發輕盈飄落在肩頭,焰劍化做一團火苗,回到她的眉間。
瑟麗泰俯視著他,眼中輕蔑的意味不容錯認,「都三百年了,你,還是那麼沒用嘛!」
她,還記得他!記得三百年前善見城外,被她救過的文弱少年!
「我討厭鬼鬼祟祟的家伙!」她純粹的烏玉眼眸閃著青色火焰,「不許再偷窺我,否則不管你是誰,那羅焰劍一定斬斷你的脖子!」
荼羅明白那不是威脅,瑟麗泰的驕傲讓她從不屑于威脅,她只是告訴你事實,然後說到做到。
他所深深愛上的,是怎樣一個驕傲得目空一切的絕世女子啊……
漠然轉身,她召來天馬,夕陽下火紅秀發閃閃發光,就像真正由鮮血染成,荼羅恍惚錯覺她就要熔化在夕陽里。
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他一躍而起,用盡殘存的力氣大聲喊道︰「我喜歡你!瑟麗泰!我喜歡你!」
她仿佛不曾听見,天馬拍動著巨大的雙翼,向著太陽的方向絕塵而去。
荼羅呆呆地站在那里,被氣流卷起的沙礫吹在他臉上,很痛,很痛……
不久之後,天帝帝釋大婚。
善見城熱鬧得幾乎翻過來,四方朝賀的神族與人類擠滿了每一個角落,街頭歡騰的歌舞徹夜不停,為天帝與吉祥天女的婚禮獻上祝福。
莊嚴的天宮神殿上,衣冠崔巍的帝釋煥發出難以仰視的熠熠光華,與他並肩而立的吉祥天女載著黃金的花冠,水盈盈的藍蓮花眼中寫滿醉人的甜蜜,同時接受眾神族的朝賀參拜。
荼羅偷眼去看垂首跪在武將行列中的瑟麗泰,他慶幸,為了婚禮,宮殿裝飾著華貴的帝網天珠,這些寶珠光明互映,一珠現一切珠影,一切珠盡現一珠之中,無有窮盡,重重影現,映照出她毫無表情的臉。
你,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參加這場婚禮的呢?你的心,真的像外表一樣平靜嗎?平靜得,仿佛已經焚為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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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後是盛大的酒宴,人人喝得酩酊大醉。荼羅提著心時時注意著瑟麗泰,見她尋隙離席,也跟著悄悄出了大殿。
月光下,蓮池邊,一片碧色間閃動著一抹火紅的烈焰。
瑟麗泰站在水中,那羅焰劍狠狠地一朵一朵斬著池中盛開的青蓮,慘遭摧殘的花朵還未落地,就被高熱的火焰燒成粉末。
原來,你的平靜只是源于你的驕傲……你驕傲得不肯讓任何人知道心中的傷口……
長長的嘆息月兌口而出,瑟麗泰,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已的驕傲壓垮啊……
瑟麗泰立即回身,烏玉眼中燃燒著雷霆怒火,看到荼羅的一剎那,火焰奇異地熄滅了。
「又是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似乎真的不怕死啊……」
荼羅一時無語,在她面前,他為人稱道的聰明、風度、溫柔統統派不上用場,永遠只能是三百年前那個軟弱、笨拙、驚慌失措的少年。
他們面對面站了很久,突然,瑟麗泰側了側頭,淡淡地問︰「你說你喜歡我?」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可是,我只喜歡強者呢。」瑟麗泰滿不在乎地一甩頭,紅雲鋪展下容色蒼白而驕傲,「我喜歡的人,一定要比我更強!」
她是強勁如鷹的女子,永不會和鴿子為伍。即使這個男人是天帝的手足,天宮之鑰的掌管者,擁有尊貴身份與崇高地位的光明之神。
荼羅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的力量只適于守護,永遠也沒辦法高飛如鷹,與她並翼,
「這樣,我們來做個約定吧,」瑟麗泰的微笑沒有譏嘲,烏玉般的眼楮里是燃燒殆盡的灰燼,漠然而倦怠,卻高傲依舊,「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能夠勝過我,我就嫁給你。」
他看著她,良久,慢慢地搖搖頭,輕輕地說︰「不,讓我們約定,如果有一天,我的力量能夠守護你,瑟麗泰,調允許我愛你,好嗎?」
天帝帝釋大婚過後,焰族之王瑟麗泰自請代替去世的持國天王,駐守東方結界。
同一天,天宮之鑰的掌管者,天帝的手足光明之神荼羅,宣布閉關修煉于善見城。
天帝帝釋平和的治世又持續了七百年。
七百年間,天界最年少的武神將如今已是戰功彪炳的大將,率領十萬天軍,保衛著東方的千里沃野。
而曾經被眾天族交口稱譽的光明之神,七百年來卻再也不曾出現在天宮,漸漸地,那個尊貴文雅的年輕人已經被人們悄然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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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的爆發毫無預兆。
隨著歲月的流逝,躲藏進藕孔中的阿修羅王,不知不覺間在蟄伏的千年里恢復了元氣,再度集結了黑暗的破壞大軍,悍然向天界發動了突然襲擊。
倉促應戰的西方結界守將一觸即潰,阿修羅王驅使著百萬之眾的阿修羅軍和魔獸,像突破河堤的洪水,席卷了整個天界。三千都市一一陷落,無數天族和人類的鮮血染紅了清澈的天河,尸體填滿深谷溝壑。
天帝帝釋率領眾神將以善見城為中心,四天王城為據點,重新建立起一道結界,苦苦抵擋著阿修羅軍的進攻。然而今時今日的阿修羅王,擁有了足以毀滅星辰的黑暗力量。在最後的決戰中,瘋狂的修羅劍像劉草—樣,斬倒了迦樓羅王、羅剎王,穿透了毗濕王,劈碎了廣目天王……直接面對天界之主帝釋!
那是一場讓天地為之變色的惡戰。
每一次刀劍的突擊都震動大地,卷起的狂飆遮蔽了天宇,天界軍與阿修羅軍都屏氣斂息,戰栗觀望。雙方都殺紅了眼,以玉石俱焚之勢最大限度地提升力量,光波互撞所形成的能量濁流失去了控制,即將石破天驚地爆炸開來,不要說在場的人馬,就連整個天界,也要因這場爆炸而四分五裂萬劫不復!
那一剎那,一條縴細的紅影倏地沖入能量團中,火焰幻化的長劍包含焰族之王全部的力量,劈向糾結在一起的清濁氣流。
原本纏成死結的能量流因這一擊得到了渲泄的出口,不約而阿齊齊向火焰涌來。在兩股毀滅之力的合擊下,赤紅身影像風中的炮火,瞬間便泯滅于無形。
這樣的死亡,不但身體被粉碎化為氣態,就連魂魄也要散得無跡可尋,對于天族來說,這是最徹底的——形、神、俱、滅!
……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剎那,她模糊地記起,依稀在久遠得不知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她曾經與一個認真的傻瓜,許過一個無聊的約定…………你,沒有信守約定啊……果然還是和那時侯一樣沒用……
瑟麗泰的奮不顧身,改變了能量濁流的對沖爆炸,然而卻將這股毀滅之力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忉利天,善見城!
結界在這能量面前像紙一樣薄弱,善見城發出巨大的鳴動,仿佛在哀泣即將毀滅的命運。就在一切都無可挽回的時刻——
「搖蕩于久遠與無限之間所有心之根源啊,
所有存在于此的蒼色火焰啊,
請將沉睡于我靈魂深處的這個力量,
從無明召喚到此助我一臂之力吧!」
隨著這悠揚的吟哦,善見城的方向,一股柔和充沛、溫暖徐緩的至大力量,像無處不在的陽光,包圍住了這股毀天滅地的能量合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