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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焰傳說 第1頁

作者︰蒼葭

正文

斑山之巔,泉水之旁,濃霧深鎖,朝霞尚未散失。

他清俊的容顏令人親近,卻又令人疏遠……那深奧而憂郁的神情說明了他與人世間的距離,但展顏一笑卻天真若稚童。

他身穿金黃色的袍子,領口與袖口都繡著飛騰的火焰,額間奇異的印記昭示出他尊貴的身份——流淌著神族之血的永生之子,與太陽共存共榮。

荼羅,天帝帝釋的手足,掌管天宮之門鎖鑰的光明之神。他因特殊身份與無與倫比的俊美成為眾多天界女神與人間女子們競相追逐的偶像,然而他卻只對烈火之女神瑟麗泰表示出好感,這正是讓天界眾神議論紛紛的話題。

荼羅幾乎可稱得上是優雅、尊貴、與世無爭的典範,而瑟麗泰則是擁有烈焰般鮮紅長發的火暴女仙,脾氣乖戾、喜怒無常,任怎麼看,也無法把這一男一女聯系在一起。若非荼羅在天帝的宴會上當眾宣稱「瑟麗泰是我的心中戀人」,當真打死都沒有人會相信。

而面對荼羅的示愛,瑟麗泰的反應則是一腳踢翻了面前的銀桌,惡狠狠地丟下一句︰「別讓我再听見這句話,否則我會殺了你!」便一團火般卷出了忉利天善見城。

這件事在此後好久都一直被眾神當做笑話講,而荼羅卻一副鐵了心要追上瑟麗泰的架勢,讓眾神們不由得期待著看這兩人之戰的結果如何。

與荼羅相比,他的妹妹樂師之王乾羅就濫情得多了。乾羅是天界第一樂師,擁有無比美貌的女樂神,她的音樂足以讓萬物沉醉,星月為之斂輝。而她的風流韻事與她的非凡才能一樣被眾人傳誦,無數傾慕者紛紛來到她的居城乾陀羅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這對性格迥異的兄妹,感情卻是相當深厚,荼羅時常到乾羅那里小住,而乾羅,自然擔當起失戀兄長的安慰者,以她動人的樂音使荼羅暫時忘卻心頭的煩惱。

一曲奏罷,乾羅舉起晶瑩的酒杯,傾盡血色的美酒,縴柔的十指滑過絲緞般光華閃爍的長發,撥弄著耳旁精致的墜飾,「荼羅,你為什麼一定要喜歡瑟麗泰那個女人?天界美貌女仙多得是,隨便哪一個也比那個凶蠻暴躁的悍婆強多了。」

身為樂師之王,乾羅一向只欣賞優雅秀美的人,像烈火女神之類喜歡爭斗的一律被她視為粗野。她真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兄長會對瑟麗泰一往情深,人家又不領情。

「為什麼……我也不明白,只是瑟麗泰給我一種感覺︰她就像原野上的風,不受任何拘束;又像天河的水,讓人無法看清深淺。」

乾羅對哥哥的說法嗤之以鼻,說穿了,瑟麗泰就是個野蠻女子,她率領天軍征討四方邊界,刪除潛伏在樹海的魔族,還跟阿修羅界的敵人作戰,隨時隨地點起戰火,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別想安寧,這種女人躲都躲不及了,還敢主動去喜歡人家?

「不是我當妹妹的不幫忙,我可不敢去惹那個野女人。對了,天帝陛下要我轉告你,不要把天界攪得不得安寧,三百年前的戰亂剛剛平息,天界需要和平與安定。再說阿修羅族正虎視眈航地盯著天界,此時不宜讓重要的武神將分神。還有,你身為天宮之門的掌鑰者,也要多加小心,恐怕阿修羅王會暗中耍什麼花招來竊取秘寶。」

「我知道。」

荼羅閉起眼楮,腦海里又泛起那張英氣逼人的動人臉龐。

喜歡她,是在什麼時候呢?好像就是在三百年前的那一場聖戰中吧?

凶惡的阿修羅王率領無數兵卒沖入天界,沒有戰斗力量的天族和弱小的人類紛紛被殘殺,整個天界幾乎成了一個修羅場。

帝釋身為眾天神的首領,帶著護世四天王和所有武神將與阿修羅族展開了激烈的大戰,而他,那時還是一個少年,奉命守護逃入善見城避難的眾天族和人類。然而面對如此眾多的阿修羅軍,他卻手足無措。在阿修羅軍狂野的攻城之戰中,四個阿修羅部之王包圍了他,眼看就要死于劍下時,突然一個幼小的身影沖過來救了他,並以一招「聖火天翔」使那四個敵將負傷而逃。

後來,他們合力將入侵的阿修羅軍趕出善見城,並加以結界守護,她丟下「帝釋陛下不放心,命我來幫你」這樣一句話,便匆匆趕往陣前,甚至沒有听到他的道謝。

經過了漫長的戰斗,終于把阿修羅族逐出天界,但阿修羅王躲入了藕孔之中,從而逃得性命,伺機復仇。

戰爭是殘酷的,此次戰死的武神將不計其數,包括龍王、夜叉王等老將,甚至連護世四天王中的東方持國天都戰死、西方廣目天也眇一目,而她,則因戰功顯赫而被任命為新的武神將,從而成為天界最年少的女神將。

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焰族之王瑟麗泰。

三百年過去了。對于長壽的天族來說,三百年不過是由少年成長為青年的過程,而在那一天播下的愛戀之種,則在這三百年里發芽、茁壯、蔚然成蔭。

即使她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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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日他不曾到善見城外的天河邊吹笛,那麼恐怕這一生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失敗在何處。

他用了三百年歲月偷偷愛戀著的女孩子,竟然悄悄喜歡著天帝!

茂密的蘆葦遮住了他的身形,卻無法遮住從心口傳來的毀滅般的冰冷感覺。荼羅看著那個有著鳳凰般驕傲、火焰般激烈個性的少女,用著那樣柔情似水的聲音低低念著︰「帝釋陛下……帝釋……釋……」恍然明白了與他的暗戀同時生長蔓延的另一份情感。

原來,在瑟麗泰火焰的外表下,也潛藏著激烈而無望的情感。那樣悄無聲息地燃燒,讓她終于忍不住要對著空曠流離的天河訴說出不能宣之于口的甜蜜與辛酸。

他所愛上的女孩,一直愛著他的兄長。

他那貴為天帝,聰明睿智,強大而威嚴的哥哥啊……是他一生永遠無法與之比肩的存在。

然而,全天界都知道,帝釋的未婚妻,卻是上任天帝之女,高貴如菩提,美麗如幽蘭,有著琉璃般明透而易碎的藍蓮花眼的吉祥天女,是帝釋發誓以生命來呵護珍寵的愛人……

心痛,痛到無法形容,荼羅甚至能听到心頭一滴滴淌血的聲音,手中的銀笛掙扎著發出吱吱的申吟,「啪」地斷成兩截。

一團灼熱的青焰幾乎在瞬間卷過整個葦叢直撲他的面門,是勢在必殺的絕命一擊。荼羅本能地向後飛退,額間紋印倏然發亮,結成法陣護住全身。然而那青焰之力如此強勁,不但擊潰了他的法陣,而且重重擊在他的胸口上。隨著激噴而出的鮮血,荼羅高高地倒飛出去,還未落地,一股強大的「氣」就如海一樣包圍過來,火焰凝成的長劍直刺咽喉。

他,會死在她手下吧?

天界最強武神將的傾力一擊,別說他毫無防備,就算正面交手,他也絕無勝算。何況,能死在她手下,未嘗不是他渴望的結局。

已然束手待斃的荼羅,卻始終不曾感覺到長劍刺穿咽喉的痛苦,不由得詫然睜開了眼。

他望進了一雙檀木般烏黑,天河般清澈的眼楮,離他極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見自已狼狽而驚詫的倒影。

那雙美麗的眼楮眨了眨,杜鵑花似的紅唇輕輕吐出兩個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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