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多心了。"孟芝自嘲,唇角抿著笑,主動將手交給他。
上了岸,齊昱又解下一件袍子,披在孟芝的肩上。
"你的身子骨太虛了,還是多穿些!"齊昱眨眨眼,擺出個"深受其害"的表情。
"本來好的很,是被你搞虛的,萬一往後有什麼差池、病痛之類的,我第一個找你算賬。"很自然地,她又與他抬起貢來,還是這樣跟他說話,她習慣些。
"沒問題,我一定負起全責,我還得趕回齊府,那就此別過,保重。"
"等等──"孟芝喊住他。"齊昱,我們是……朋友吧?"
齊昱笑了笑,雙手抱拳以朋友之禮回應。"當然,上回已說過了,是一輩子的那種。"
"嗯,那我就預祝你和申姑娘……"孟芝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逼退眼眶邊熱燙的淚水。"……百年好合!"
"這祝福我收下了,下回見。"
待齊昱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孟芝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淚水,任舞淚珠放肆漫流。
他們還有下回可見嗎?
孟芝揪著刺痛的心窩,無語。
算了,就當朋友吧,好歹是一輩子,其他的……她就不奢求了。
一年後
大清早,如同過去,孟芝起個大早,站在庭院里練劍。
陡然,一個分神,手中的劍不小心劃破她腰間的衣衫。
"可惡!"孟芝憤咒出聲。
她究竟怎麼了?
這已經是她這一年來,劃破的第六十三件衣衫,每一次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思緒就會突然被岔開,然後就分神了,慘劇跟著發生。
孟芝彎腰仔細查看腰間有無受傷,一道四指寬的淺白色疤痕,霎時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
她下意識輕撫著這道淺疤,不太記得她的身子是何時多了這道疤,模著模著,一段記憶躍進她的腦中──
呵!這疤應該是一年前,齊昱為了保護她所受的傷,若不是有這道疤,她還真不敢相信那互換靈魂的荒唐事,真的就發生在她的身上。
只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也成功解除了兩家的婚事。
至於後來,不知怎地,她突然對一切失了興致,也沒大方到參加他的喜宴,索性背著包袱,到外頭闖蕩去了,意外的是,那次出門,爹非但沒有阻止她,還送了不少盤纏給她,直說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她總覺得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任憑她問破了嘴,爹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這個疑惑,直到現在,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現在還想那些做什麼?說不定齊昱已經當爹了。
孟芝無奈淺笑,拿起長劍,決定今天多練一個時辰,好徹底忘卻那不甚愉快的回憶,就在她揚起手,準備使出第一劍時──
"小姐!不得了!大事不好了!"
遠遠地,就听見貼身丫鬟,扯直了喉嚨大吼。
孟芝擰著眉。"一大早嚷嚷些什麼?"
"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丫鬟扯著孟芝的臂膀直喘氣。
她睨了小題大作的丫鬟一眼。"我不是好端端站在這兒,哪有出什麼事?"
"小姐,行行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啊?"
"那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奴婢剛剛到街上去,听賣菜的販子說,齊公子在江南遇難了,據說包括人在內,整船貨都被人放一把火燒了,船正好駛到江心,根本沒處逃,可憐吶……啊……小姐,你上哪去啊?"
"江南!"孟芝抓了長劍,二話不說奔出孟府。
好不容易雇了條船,孟芝豪爽地給了大筆船資,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趕至江南碧紗城。
"可惡!"孟芝捏緊劍柄,全身繃的死緊,滿滿的擔憂幾乎要溢出她的心口。相同的手法,與去年發生的如出一轍,鐵定又是猴臉男那一批人下的毒手。
萬一他真出了事,她……
"不,不會的,他老說他福大命大。"孟芝甩甩頭,試圖甩掉那不祥的預感。
"船家,麻煩你再快一點,我再多給你一倍的船資。"心急如焚的孟芝,忍不住吩咐道。
"姑娘,這已經是最快,碧紗城就快到了,別急別急。"
"唉。"孟芝煩躁地來回踱步。她最是痛恨,這種她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困境。
怎麼辦?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不管齊昱究竟是生是死,她都非去把那個猴臉男,砍成一十八段不可,若他死了,猴臉男的尸體就當祭品,若他僥幸還活著,那就給他當補品。
懊死的──
早知道,她應該以朋友的身份,和他一塊到江南來才對,好歹也有個照應。
好不容易又捱了半個時辰,碧紗城的碼頭已經近在咫尺。
"姑娘,碼頭到了,可以下船了。"
"喏,這袋銀兩是賞你的。"
孟芝將錢袋扔給船夫,深吸了一口氣才下船。
此刻,她的心猶如繃緊的弦,大氣喘都不敢喘,豎起雙耳,仔細聆听碼頭邊交談的人聲,查探有無可供她利用的消息。
"听說這個月,李家布莊賺了好幾千兩的銀子。"
"天啊,難不成是那塊鐵灰色的料子?"
"拜托,李家布莊哪有辦法跟孟昱布行比啊?"
"就是說啊,孟昱布行每個月批出來的布,成千上萬匹的,嚇死人了……"
孟昱?
這兩個字怪耳熟的。
孟芝想了片刻,並未放在心上,繞了大半個碼頭,大部分的人都在談論布匹生意,令她訝異的是,並沒有人談論齊昱遭難的事。
照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早該人心惶惶才對。
眼看碼頭一無所獲,孟芝當下決定再租倏小船;到齊昱出事的地方,去探探消息,說不定江上會殘留著些許線索,又或許能找到一些,屬於他的東西,就當作個紀念吧。
孟芝快步奔向停靠在碼頭邊的小船,正當要開口租船時,冷不防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有事嗎?"她寒著臉轉身。
"哇,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一路上趕路辛苦了,要不要上我那兒喝茶歇歇腿?"
來人笑咪咪地,還大方地露出一口白牙。
"……啊……齊昱?你沒事?"他不是應該死在江底了嗎?沒料到會看到他,孟芝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嗎?哪有什麼事?只不過一年不見了而已,你就忘記我了?"
"可你不是……"
瞥見人兒額際隱隱抽動的青筋,齊昱趕緊收起竊笑,壓低音量,在她耳邊低語道︰"孟芝,你總算來了,還好沒讓我等太久。"
"這是什麼意思?"
受到的驚嚇太大,孟芝的腦袋依舊是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
齊昱噙著笑,主動幫她整理被海風吹的凌亂的青絲。"芝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找我。"他刻意壓低的嗓音,有種誘惑女人的魅力。
芝兒……
孟芝臊紅了雙頰,一股熱氣自胸口直直往臉上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再跟你當朋友了。"他玩起她垂落在胸口的一綹落發,稍稍一個使力拉扯,她頭皮一疼,自然地偎近他,而他趁勢低頭吻住她的唇。
"你好甜,女人還是該有女人的樣子才行……"他滿足地舌忝舌忝唇。身體還沒換回來之前,他總以為他是在跟男人親吻,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怪惡心的。
"既然……你不當我是朋友,那你……干嘛吻我?"莫名其妙!孟芝惱怒地推開他的唇,以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唇,試圖消除他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