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大哥這麼肯定,證明這小表對他確實沒什麼威脅。宮四看向凝眸,笑得奸詐又憐憫,「親愛的妹妹,多保重了。還有一開始被打斷的事情,」他曖昧地擠了擠眼,「不妨繼續,我會招呼人不要來打攪的。」說完拎起自听到宮無策的話後就一直處于呆滯狀態的拒靈快快樂樂地下樓走人。
凝眸莫名其妙,「什麼被打斷的事?」
「沒什麼。」宮無策暗咳一聲,臉上居然有淡淡的紅暈。
可惜凝眸沒注意,她的心思轉到另外一件事上,「你這麼干脆地把四哥和那個小表全趕走,一點後路都不留,大哥,」她笑得虛弱無比,「你真是看得起我。」
爆無策微微一笑,「是我一直都小看你了才對。剛才那一招‘隔山打牛’化拙樸為靈動,巧妙地彌補了內力方面的不足,非高手焉能有此妙招?」
悶雷似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凝眸收住要說的話,側耳听了听,「咦,好像是朝我們這邊來的——」
「嘩!」珠簾被人扯下。大珠小珠如雨落,丁丁冬冬聲不絕。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雙手叉腰,橫眉怒目地站在滿地亂滾的珠子中,滿頭滿臉的紅紅綠綠,眉心還畫龍點楮地沾了片花瓣,恰如女子的點額妝一般。他的目光在一臉無辜的凝眸與宮無策臉上來回梭巡,幾欲噴出火來。半天,爆出一聲怒吼︰「說,那碗翡翠芙蓉湯是誰扔下去的?!」
第6章(1)
三天後,傍晚。
「孤騖門——不,觀?!」以為眼花的凝眸揉了揉眼,「沒錯啊,真是孤騖觀。堂堂殺手界第一組織建在茅山就夠叫人意外了,沒想到真身居然還是座道觀。」難怪數十年來從沒人找到過呢。
有……十一年沒來過了吧。宮無策仰首望著那已有些破舊的匾額,眼楮像被刺痛似的微眯起來。
原本經過這一路上凝眸的精心調理,他的臉色于蒼白中已帶了些微的血色,人也明顯有生氣了許多。可是就在他看到這匾額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生氣就好像在陡然間全被抽空了似的,神情做夢一般的恍惚,蒼白如雪的臉,即使在笑著的時候也透著股幽幽的冷及……恐懼。
好痛……
「好孩子,你還沒死嗎?真听話,這麼多實驗品中,就數你的生命力最頑強了……」
「月,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你?你做錯了什麼?月,你很痛吧?因為連我都這麼痛……」
「為什麼沒有成功?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錯,你把這幾種吃下去試試看,可能會很難過,不過你是不敢死的,是吧……」
「月,你為什麼不死?你為什麼還活著?我都知道了,你去死吧,我寧願你死也不想看見你這麼痛苦地活著。你放心,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他,那時我會去陪你的,月,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大哥?」驀然響起的清脆嗓音打破了層層罩下任他如何努力也掙月兌不開的密密迷咒。凝眸伸手拉住他冰涼的手,踮起腳尖,以另一只衣袖粗魯地拭去他額上的汗,然後眨一眨眼,「大哥,如果這塊匾額讓你這麼不爽的話,我摘了它扔掉好不好?或者燒了它一勞永逸?」
「真是好主意。」道觀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粉色衣衫、看上去年約十七八歲的清秀可愛的少女笑眯眯地立在當中,「就燒了吧。這塊匾我很早以前就看不順眼了,這麼丑的字也好意思往外掛,害得我都跟著丟臉。」
「呃,你是——」
少女像才想起似的,「啊,我是孤騖門的第一兼唯一侍女浴火。我家少主知道策公子到了,所以特命浴火出來迎接,少主在里面等候。這位想必就是——」彎彎的笑眼在轉向宮無策時驀地瞪得溜圓,「你你你——」
爆無策知她為何驚訝,也不多說,只微笑問︰「你家少主在哪兒?」
「啊?哦,兩位請跟我來。」她說著轉身領路,神志卻似乎還未清醒過來。
凝眸有些詫異地邊走邊看,這孤騖觀居然還真像個道觀,該有的一樣不缺,甚至還有個不小的道場,只是場上並沒有什麼法壇之類的,看上去空空曠曠,倒更像個練武場。場中央,一烏衣人負著手靜靜地站在那里,仰首望天上風起雲涌,雖然他連手指頭都沒有動過一動,但不知為何,單只瞧見他的背影便讓人心中一窒,似乎連呼吸都不大順暢,一股子詭異發毛的感覺更是從腳底直竄而上。
「我的心跳得好快……」凝眸喃喃自語。高手,絕對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中的高手!不知道與大哥相比孰高孰低?印象中都沒有看大哥認真地和誰動過手,只听四哥說過他與二哥聯手在大哥手下也過不了百招。真是令人好奇︰如此高到連兩個絕頂高手也輕易折服的武功,一旦全部發揮出來會是怎樣驚人的威力呢?
「我不會放過他。」烏衣人沒轉頭,淡淡地也不知對誰說話,「你的到來只堅定了我徹底毀了他的決心,之後我會再一把火燒了這里。我說過,一旦我有反擊之力時,就不會再允許這世上有什麼妨礙到你的事情。」
爆無策握著凝眸的手,一雙眼烏黑沉靜地看向前方,「你要怎樣都可以,但他——你不能動。」
「是嗎?可惜,以你現在的狀況阻止不了我。」烏衣人輕笑著,「所以月,你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看著我打碎那個夢魘,除此之外的任何事,你最好都不要做。」
「如果我做了呢?」
烏衣人轉過身來,輕輕一笑,不勝遺憾不勝雅致,妖魅得令人眩目,滿天彩霞竟為之失色,「你在逼我對你出手。」
凝眸乍見他的臉,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宮無策。雖然早就料到,可是親眼看見仍是不能不震撼。怪不得拒靈會認錯人,除了莫縱雪身上那一股掩也掩不住的邪氣外,這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差別嘛!以醫學的角度來說,孿生子相像個七八分是沒什麼希奇的,可是像到似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太恐怖了吧……
「要這麼說的話,我不反對。」宮無策輕緩開口,一貫柔雅的聲音中竟也有了迫人眉睫的犀利之氣,「要殺他,可以,先過我這關。」
莫縱雪揚眉,似覺有趣得很,「真是令人期待呀,月。沒想到我們也有成為對手的一天。你並沒有忘了他曾怎樣待你,那幾年的記憶你和我一樣深刻入骨,卻仍然選擇護他,為的是那個狗屁倒灶的理由。無妨,月,你既已劃下道兒來,我只有接招了。一招定輸贏,如何?」
爆無策點頭,「好。」
浴火緊張地將凝眸拉過一旁,「你們家策公子功力還未恢復,這樣和少主打一定會輸的,你快想想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好想?」凝眸無奈地攤手,「總不能要我上去代打吧?」那就算不被莫縱雪扁死,也會被惱她破壞計劃的大哥整個半死。
說話間,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已飄然而起。在空中對了一掌,倏忽分開後各自下落,衣袂翻飛振蕩,襯著那滿天似血殘陽,迭起峰巒,當真宛若神仙一般。
浴火身形一閃,移形換位間恰恰扶住罷落下來的莫縱雪。凝眸站在原地,看著對面半俯著身,垂下的發辮遮住了表情的可愛少女,像發現什麼有趣的事一樣揚起唇來。這麼快就看出誰才是受傷的那個人——原來是同道中人啊。也難怪,跟在這麼危險的人身邊,不裝傻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吧。只是自以為厲害的那個人,不知要到哪天才會發現自己被騙得多麼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