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風湚皇朝最富庶、繁榮的地方,當屬位居朝廷所在,全國經濟重鎮的遙安城。
遙安城里著名的市井大街,街衢里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沿著街道兩旁,各種名目的商店開張立鋪,好不熱鬧,城里除了赫赫有名的「悅來」大客棧外,就屬步氏姊妹用來營生的「喜福」客棧最為出名。
這「喜福客棧」,裝潢布置不及其它有錢客棧來得體面,食材茶水也僅是粗茶淡飯,但每日用餐時間,依舊是高朋滿座,人滿為患,不只一般老百姓會來捧場,連王孫貴族的公子哥,也會大老遠地來吃頓飯,只為了看步家姊妹一眼。
說到這步家姊妹,就不得不提她們精致的樣貌,傳言步氏夫妻早亡,身後留下四名如花似玉的姊妹兒,以及一筆驚人的債務,大姊步吉祥為了照顧三個未及笄的妹妹,還有償還債務,只好一肩扛起雙親遺留給她們的小客棧。
或許大伙都看在她們,年紀輕輕地就要為生活勞苦,因此對步家姊妹,能多多關照就多關照,有時鄰居相約就來喜福客棧吃一頓,就當做做善事,幫這四個美麗的娃兒度過人生難關,因此客棧開始營業的這兩年來,每天登門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
听說步家姊妹,個個嬌艷動人,娉婷裊娜,各有各的特色,有一首民謠是這麼流傳的︰
吉祥音似黃鶯啼,迷信鬼影兒,心膽懼,千兩黃金撥成萬。
納福佔夢避災厄,媚眼一眨兒,福禍倚,改運解危三天應。
求安溫婉識大體,鍋碗瓢盆兒,樣樣行,小嘴淺笑人發暈。
招喜笑臉迎客來,迷途知返兒,人驚奇,他人逢凶我化吉。
必于步家姊妹的嬌媚事跡,早成了遙安傳奇之一,更是三姑六婆,茶余飯後,閑磕牙的八卦題材。
若各位客官,想再多听听這步家姊妹的事兒,您老有錢有閑,不妨來咱們喜福客棧走一遭?
第一章
如同往昔,步納福坐在街口的轉角處,那里早擺好一張桌子,一張圓凳,她就坐在那里等著幫人算命,她一出現,馬上引起一陣騷動,人潮不約而同地,往她的方向集中。
「福姑娘!快幫我算算這小孫子該取什麼名字好?」
「福姑娘,我們李家娶王家姑娘,能不能添福啊?」
「福姑娘,我家旺來今年想考科舉,有沒有希望啊?」
「別吵,好嗎?」沁人心脾的清靈嗓音緩道。
煩雜的人聲,讓納福微慍。若非為了家計,她壓根兒不想如此為難自己。
自從經歷當年的事故,讓她意外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她只想利用這樣的天賦保護自己深愛的親人,對于不相干的閑雜人等,她一概沒有興趣,更別說與步家毫無干系,只想利用她的能力來發大財的貪夫庸婦們。
但想起尚有百萬的債務未還,納福只好壓下脾氣,隱忍不發,語氣也多了絲不耐。「坐吧!問什麼?」
搶到第一個發問機會的中年婦女,是京城一帶赫赫有名的高官夫人,高興的合不攏嘴。「福姑娘,可不可幫我家兒媳算算,她的肚皮何時會有消息?」
納福挑挑眉,一雙清明無啥情緒起伏的眸子,盯著她發髻上的名貴珠飾,紅唇掀了掀,吐出個數字。「我要五百兩。」
「五、五百兩?」柳夫人嚇了一大跳,連圍觀的百姓也都倒抽了一口氣。
「要不要答案隨你。」納福白晰如瓷的臉蛋上,有著世故的淡漠,清澈的瞳眸仿佛看透人世間般,挾著一抹輕鄙。
她總穿著襲白衣,清靈的氣質恍若下凡仙子,冷漠的性格卻又讓人倒退三步,不敢隨意接近輕褻。
有人說她倨傲,有人說她古怪,但無可否認的,她的鐵口直斷,卻每每讓人驚呼神奇,放眼遙安城,無人有她這等能力,因此下至凡夫俗子,上至達官貴人,無不親自請托改運解厄。
她從來不過問對方的身分,也從不拒絕任何身分的求問,只要給得起她開口說出的酬勞,她也一定給答案,不過答案的真實性與應驗期,則是看她的情緒而定,短則一日,長則數年,這就不一定了。
「好,我給。」柳夫人馬上拿出一張銀票。
納福將銀票收進懷中,模了模她的掌心,輕哼一聲。「十年內必有消息。」
一听到十年,柳夫人險些氣暈了。「你這分明是在耍我?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柳家姨太,豈容你這小小賤女如此撒野,還說是什麼女半仙,我看根本是騙吃騙喝的賊女。」
柳夫人不甘心被匡騙五百兩,怒火中燒。「來人啊,把她的算命鋪子拆了。」
「是!」幾名雄壯威武的柳家護院一字排開,那陣仗好不嚇人。
納福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清靈的臉蛋沒有一絲恐懼,嘴角輕笑著。「十年還嫌短嗎?我高興就可以讓你明日失寵,立即被趕出柳家莊院,信不信隨你。」
柳夫人大驚,仍故作鎮定。「胡說!你不過是小小的賤女,豈有如此能耐?」
「我沒這等能耐?你看著好了,我會讓你相信。」她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一雙眼眸,盯得柳夫人渾身發顫。
納福信誓旦旦的模樣,一時之間讓柳夫人,也不知該相信與否,但她渾然天成的那份自信與傲然,卻又讓人不得不信。
柳夫人心虛地垮下臉。「算、算了,咱們走。」眼前的情勢不是她招惹得起,只好憤然離去。
柳夫人一走,人潮馬上涌了上來。「福姑娘,我先……」
「我先啦……妳走開……」
納福還是冷眼旁觀著眼前混亂的情況,忽然瞥見一名穿著破爛衣衫的小女孩,被擠出人潮外,還摔倒在地,臉上額上全是擦傷,從她的眼里,她看到她對親人的著急。她忽然開口道︰「你過來!」
納福一開口,所有人立即靜了下來,面面相覷,眾人無不期待她口中的人,就是自己。
「你拍拍身子後,過來讓我瞧瞧。」她再說清楚一些。
這下不只那名女孩兒驚訝萬分,連其它圍觀的人也都議論紛紛,畢竟納福鮮少主動要人求問,只有人求她的份。
「我嗎?」小女孩拍拍灰塵,怯怯坐在桌前的凳上。「福姑娘!是吉祥姊姊要我來這兒的,她說你可以幫我。」
一听到是大姊──步吉祥介紹來的,納福難得露出一抹淺笑。「說吧!你想問什麼?」
「我爹病了好久,我想問問他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福姑娘,我不奢求爹能痊愈,我只希望爹能多陪我們一些時日。」女孩兒說著、說著,淚流滿面。
「別擔心,讓我握握你的手。」納福冰冷的嗓音多了絲暖意,她輕握女孩兒粗糙的掌心,閉上雙眼。
從那長滿厚繭、粗糙破皮的掌心,她感應到女孩兒對病重父親的著急與深愛,她隱約看到那名父親病前,對家無怨無悔地付出,若這個家失去了他,想必會支離破碎,難以維持,而這女孩兒更會心碎……
她深切希望這個世間,不要再有人嘗到與最摯愛的親人分離的滋味,那味道太苦、太澀了。
握了良久,納福睜開雙眸,額前竟然滲出一層薄汗,原本就白晰的臉蛋,更顯蒼白虛弱。
「別擔心,你爹會好的,在申時前,到南門街口,有人可以幫你。」
「福姑娘,我爹會好,這是真的嗎?你說的我一定會用心記住,謝謝你。」女孩兒感激的淚流滿面。「福姑娘,抱歉,我家很窮,不過這是我親手栽種的玉米,很好吃的,先送給你,等我爹好了,我一定會努力掙錢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