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笨死人了。
納嵐疾從來沒有這麼恨自己沒腦袋過,若非谷底有一座潭,他就這麼跳下來,不摔成一堆碎骨才怪,而不是只有摔斷腳這麼簡單,潭那麼大,他哪不摔,偏偏摔在石頭邊上,明明兩個人從同一個高度摔下來,為什麼他就有事,而她反倒像是個無事人?
方才她問他,他為何也跟著跳下來?
奇怪了,這個問題困擾他好幾個時辰,還是想不透……他只記得,看到她摔下去,他還來不及思考,已經屏住氣息,跟著往下跳。
或許……他不希望她就這麼枉死吧?
不,要不是她笨的放手,他早就把她拉起來,根本不會淪落到,兩人一塊摔到這鬼地方。
「呼、呼……」
納嵐疾的耳畔傳來急促的跑步聲,以及細細的喘息聲,他費力轉動頸子,來人即是捧著一堆枝條的招喜。
「喂,你跑去哪了?這里荒山野嶺的,別到處亂跑,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納嵐疾極力忽視,心口再見到人兒出現時,陡然竄出的小小喜悅感。她再不出現,他真的以為他要成為山林猛獸的食物了。
听到他惱怒的語氣,招喜小臉微皺。「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希望能找到比較牢固,又比較不會斷的枝條,才會找那麼久。」
他為什麼對她越來越凶?
之前他對她可相當客氣,涼秋和寒春欺負她的時候,他都會幫她解圍,現在為什麼對她這麼壞?
啊,對了,他一定在氣她,害他也摔下來,可她發誓她真的主動放開他的手,沒有拖累他啊。
「站在那干嘛?還不把枝條拿過來。」納嵐疾粗聲粗氣吆喝著。
「喔。」
招喜怯怯地將用心尋到的枝條,拿到他的身邊。「需、需要我幫你嗎?」
「廢話,除了你之外,我還能找誰幫忙。」
他一把搶過她抱在懷中的枝條,打算從中挑出兩根最合適的,嘴上還不時碎碎念著。「就這十來根,也會讓你浪費兩個時辰,如果不情願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的。」
納嵐疾沒有注意到自己越來越惡毒的措詞,他從來就不否認他脾氣暴躁,常口出惡言,反正這里就她和他,不罵她,還能罵誰?
再不罵人,他就感覺越來越古怪,一種很奇怪的情緒,不停圍繞在他的心口,讓他怪不自在的。
「對、對不起,我……」招喜想澄清什麼,但見他痛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只好將所有的解釋,全吞進肚里。
她猜想,可能是因為腿部的劇痛,所以,他的脾氣越來越壞吧?
「喂,能不能拜托你,不要一天到晚說對不起,如果對不起有用,天下早就太平了。」
他準備扯下兩邊的袖子當作綁繩,招喜連忙出聲阻止他。「你別撕袖子,王老伯說,這里晚上很涼的,我沒有受傷,撕我的裙擺好了。」
她笑了笑,旋即動手扯下一截裙擺,原本之前就已經扯下一截,用來包扎他的手傷,這會兒又扯下來包他的腳傷,根本不能再稱做裙子,兩條白花花的小腿兒,就這麼露了出來,一覽無遺。
「喂……你有沒有腦子啊,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女人沒穿裙子能看嗎?」納嵐疾沒好氣吼道。
「有什麼關系,這里只有我和你,不會有別人看見的。」她還是一逕地傻笑。听他還能吼的這麼用力,傷勢應該不要緊吧,那她也就稍能放心。
「你……」這是什麼鬼話?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作男人?
納嵐疾險些被氣到吐血,想再開口多吠幾句,以正視听,卻在瞥見她布滿細小紅痕的掌心時,忍不住噤了聲。
轉頭瞧瞧堆在地上的枝條,拿到眼前細看,即可發現枝條外層的部份,被削去薄薄的一層,無怪乎,會模起來如此滑手不刺,再對照她手上的傷痕,難道……
「你……」
「怎麼了嗎?是不是這枝條不夠好?」
「我有這樣說嗎?」他睨了她一眼,欲張口問明她受傷原因,又怕會听到令他心虛到死的答案。他死都不想听見,她那傷是削枝條來的。
「快點把傷口固定吧,再拖下去,萬一惡化可就糟了。」她笑的傻氣,並不將他的壞脾氣,放在心上。
呆了半晌,納嵐疾才收回滯留在那張無邪笑顏上的視線,吶吶地開口。「你拉著另一端,不要松手。」
語落,他熟練地以手拉住另一端,拿起兩根枝條,固定在腿的兩側,再小心翼翼纏上綁繩。
忙了好一會兒,總算大功告成,納嵐疾也因斷腿處傳來的劇烈疼痛,滲出滿額的冷汗。
「來,靠著這里會舒服許多。」
招喜攙著他,將身軀移到大石前,這樣背部才能靠著石頭,暫歇一會兒。「你應該餓了吧?等我一下,我去把這些果子洗一洗。」
她將堆在地上的果子,抱在懷中,拿到湖邊沖洗乾淨,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身邊。
「這顆給你吃,先墊一下胃,這里還有很多顆,要吃幾個都不成問題,等王老伯來,我再向他討一些東西吃。」招喜拿了一顆深橘色的果子給他。
「這能吃?」他挑眉,在這種荒山野嶺里亂吃東西,豈不是找死?
「我吃過了,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所以一定可以吃的。」她拍胸脯保證。
納嵐疾狐疑地盯著手中陌生的果子,她則是一臉堅定地望著他,好似他不吃,可就對不起她的一番心意。
反正萬一他吃死了,他一定會拉她陪葬。
肚子也確實餓了,納嵐疾深吸一口氣,咬了一大口,沒有預期的難吃,他松了一口氣,只是這酸中帶澀,微甜帶苦的滋味,要不是沒東西吃,他還真是……無法忍受。
「怎樣?味道不錯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她笑咪咪回望他,接著從懷中拿出一顆鮮紅色的果子,在身上抹了抹,就往嘴里咬,果子飽滿的汁液,順著她美麗的唇瓣滿溢而出,形成一副極挑逗的畫面。
看著她手上那顆飽滿多汁的果子,他眯起狹長的黑眸,額上的青筋隱約跳動。
她還真是好心吶!
納嵐疾泄憤地猛啃手上的青酸果子,一雙狹長的黑眸,緊盯著她不放。
隱約感覺到兩道極富侵略性,來意不善的眸光,直直朝她侵襲而來,招喜下意識抬起頭來,立即接觸到他炙熱到……近乎怒火的灼光。
「怎怎怎怎……麼了嗎?」她又哪里做錯了?
「跟你換,我要你手上那顆。」他陰沉沉地道。
「這顆不好吃,而且我咬過了。」
「鬼才相信,給我。」生著一肚子悶氣的納嵐疾,一把搶下招喜手上的果子,顧不得她咬過的齒痕,他一心只想印證,她跟其他的女人沒有什麼不同,在必要時還是會耍心機,表面上摘一堆給他吃,其實都是些難以咽口的。
他用力咬了一大口,險些被苦澀的汁液給麻痹了舌頭。「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哪能吃?」
納嵐疾擰起眉心,絲毫不敢相信,這世上有如此難吃的東西,而她……怎麼吃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喂,這種東西哪能吃?」
「我早就跟你說,那顆不好吃,你偏要吃,還我吧。」招喜無奈地伸出小手。
「這種東西吃了,一定中毒。」
想也沒想,他直接把手上的果子扔了出去,拿起原先的果子,丟了幾顆給她。「你干嘛吃這種難吃的東西?」
「我、我想……你會比我需要它們,何況,我一向不挑食,有什麼吃什麼,沒關系的。」
她又綻出最無害的淺笑,笑的納嵐疾又是心虛又是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