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一個多星期她才把心情平靜下來。
算了,算了,就當成是成人紀念吧。好歹那男人長得那麼帥,也不算惹人討厭。
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人總要找理由來活得舒服一些。
日子恢復正常。
董蕭繼續幽靈一樣坐在經常死機鼠標不靈的破電腦前敲打一篇篇作狀的文字,把它寄到能幫她換回生活費的地方。
當然,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奇怪的男人,那雙像暗夜狩獵者般銳利且漂亮的眼楮;還有乍一看很溫柔,再細看卻是比老和尚還要猜不透的笑意。每每思及此,董蕭就恨不得有一桿槍在手,「砰砰」地朝天空狂鳴致意,以泄心中沉悶之氣。
近來繼續不順利,有幾篇稿被退回來;還加上編輯毫不客氣的評論,說是什麼過于純情,過于小女人,不合當代讀者老爺的胃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的事總是約好似的成群拜訪,今年流年不利……
夜深人靜,懶得寫稿,董蕭就到處在情感婚戀的網上亂逛,希望找點材料來編故事。意外地,讓她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是在一個專門講述婚姻的網站看到的。在一長篇洋洋灑灑地描寫「性福」的文章中,董蕭突然明白了那男人為何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大笑的原因了。
原來是「未完成」……
按認真的意義去追究,他們可以算發生了,也可以算什麼也沒發生。只是她那晚的情緒太激動了,並沒有深究,還以為真的被那男人吃光了……
臉紅耳赤之余,她一顆心完全放下。只是想起他可能在笑她的無知,也有可能是他故意捉弄的鬧劇,還是很讓她有掐人脖子的沖動。
不過,董蕭對他印象有所改觀——這人,還不算那麼可惡。
倒霉的事在繼續……
近日來,政府貼出了公告,公告雲︰57樓與鄰近幾幢樓房都被確立為高危危樓,為了××××(省略廢話若干),不日將拆除,限令這幾幢樓中的住戶于xx月xx日之前遷出。
雖然早就有消息傳得滿天飛,但這篇正式公告出籠時,還是激起了居民的千尺口水浪。
董蕭倒沒有什麼感想,她只知道,她得去找新的房子了。
模模被揉得像菜花般的存折,打開看看,可憐巴巴的幾個數字羞于見人地縮在角落,真是錢比黃花瘦……在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想找到一間既便宜又不吵鬧的合適房子是非常困難的,估計是交了房租就沒錢安撫五髒君了。
頭馬上痛起來,竟然淪落到這地步!還是放棄寫作,乖乖地找一份工作吧。
說去就去。接下來,董蕭開始奔波在大街小巷,找房子,順便找工作。
一星期下來,毫無收獲,叫人沮喪。
今天照樣無功而返。董蕭從幽窄的小巷子出來後,索性到廣場上無所事事地逛起來。
今天天氣很好,天藍雲白,陽光暖洋洋的,寬闊的大廣場上有不少人在放風箏。
小孩子連跑帶跳,因為腰間揣了一圈贅肉跑不動連風箏也灰心得投地自裁的婦人,還有粘成連體嬰兒的小情侶……別人真是幸福啊!拌舞升平。董蕭百無聊賴地走到一條石凳坐下來,托著腮呆看。
「嗨,小姐,又見面了。」冷不防,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一片陰影隨即投下來,擋住了董蕭臉上的陽光,她的心「突突」地一跳,站起來就走。
「你跑什麼?不會真的以為我是誘拐兒童犯吧。」那個男人抓住她的手,修長的雙眉輕輕一皺。
「我不認識你,我與你沒什麼話可說的。」董蕭硬著頭皮勉強說。
「太狠心了,你!」男人笑道。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澤,但揮不去他身上那種孤獨神秘的氣息,若隱若現。
董蕭氣惱地說︰「你想怎麼樣?」
「你等我一下,別跑,我送你一樣東西。」他眨眨眼楮,不理會她的話。
片刻,他拿著十幾只氣球回來。
「本來應該送一束花,以表示我的誠意。但這附近沒有賣花的,暫時用氣球代替。」他把氣球塞進董蕭手心。
「這表示,你的誠意和氣球一樣輕飄飄的,不值得信任。」董蕭盯著氣球說。
他笑道︰「那麼改天我送你幾公斤鐵好了。」
董蕭沒想過會與這個男人再度見面,更沒想到他會主動向她招呼,她對見這一面感到很尷尬,但她還是和他坐到了一家咖啡店中。
他穿得很「正人君子」,一身黑色的西服做工考究、剪裁合身,反襯出董蕭加倍的暗淡。
「你應該不是那種計較的女人。」他看著有點局促不安的董蕭,饒有趣味地笑了,「你上次在酒吧不是好好的嗎?」
「如果你憑空消失了,或者換一個‘丐幫幫主’的裝束,我想我會比較舒服。」董蕭很不客氣地說,「還有,我有名有姓,我叫董蕭。」
「蕭,好名字,只是讓人想起蕭瑟這個詞語,過于清冷了。」
「還沒請教閣下……」
「叫Rex。」
「哦,Rex叔叔好。」她不懷好意地叫了一聲。
「你不用總盯著我的年齡不放,你也不是未成年少女了。」他一臉啼笑皆非。
「反正你就是叔叔。」董蕭挑起雙眉笑道,「注重倫理輩分是我們的傳統美德,不能沒大沒小。」
「我怕了你。叔叔也好,大叔也好,你隨便叫吧。」他笑。
咖啡店中很少人,寬闊的空間讓人舒服,咖啡的濃濃香氣縈繞不去。落地窗外,陽光燦爛,風輕雲暖。
不必為三餐絞盡腦汁、口袋有錢的話,就是舒服。那些強調富人不幸不快樂的文章就是純屬地吃不到葡萄還裝樣說葡萄畸形的家伙。董蕭感嘆。
「介意我吸煙嗎?」
「隨便。」
他點燃了一支煙。
董蕭低著頭喝咖啡。
第2章(2)
「你找到房子沒有?」他突然問。
「你怎麼知道?」董蕭措手不及,有些狼狽。
「電視上天天在播這則新聞。」他輕描淡寫地說。
「與你沒有關系吧?」
「我想建議你暫時搬到我那里去。」他說這話時的神態就和喝一杯咖啡差不多。
「我才不要!」董蕭完全是本能反映。
那根本是大灰狼對小白兔說︰「乖,到我家來,我家很好玩哦,我保證不吃你……」
「不要過早下結論,」對面戴眼鏡的大灰狼笑了一下,「我不是本地人,但會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因此租了一個地方,比較寬敞,多住一個人也沒問題。」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天生異象,我就是——不……」
他止住董蕭接下去要說的話,「如果你過意不去,可以交房租給我。你以前的房租是多少,我就收多少,如何?考慮一下吧,只是暫時,你住下來可以有更多時間去慢慢找房子。而且,我保證不騷擾你。」他說後面一句話時,連眼楮都帶上曖昧的笑意。顯然他又在想上次的事了。
董蕭紅著臉,悻悻地說︰「誰知道?壞人又不會在臉上貼張紙,公告天下——我是壞人,閑人莫近,一經被害,恕不負責!」
他笑起來,眼楮顯出淺淺的紋路,更顯出他那種滄桑而深沉的味道,讓人心動。
「笑什麼?難道我還說錯不成?」
他悠然地吸了一口煙,說︰「隨便你怎麼認為,想好了打電話給我。」他把一張卡片放在董蕭面前,卡片上只有Rex的名字與一行數字。
「我仍然認為,你實在是一個大爛人。」董蕭說。
他笑道︰「我也不否認,我對你念念不忘。」
董蕭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