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的難民營般的小房子,就看到周公滿臉笑容地向她走來。所有清醒的昏沉沉的好動的懶惰的細胞分子都不約而同地高舉雙手投降。眼皮越來越重,直到睜不開。
「你睡著了嗎?」听到他問。
「唔,我要回家。」受了風衣的暖意,醉意又開始發作,腦袋漸漸迷糊。
「好,我送你回去。」
車子里開著暖氣,坐到里面仿佛一腳從寒冬跨進陽春,說不出的舒服。
「你家在哪里?」他輕聲問董蕭。
「重生路57號……」董蕭靠在他身上,閉著眼楮懶洋洋地回答。
「先生,那條路沒有路燈,非常難走,而且太窄了,進去車子不能調頭……」司機為難地說。
「先到路口看看吧。」
董蕭睡著了,完全不知道車子開了多久。
「你看,就是這里了。這里的樓房不久全要被政府強制拆除,里面亂得很,而且不安全,先生,你看……」
像從天邊傳來的聲音︰「醒醒。」有人輕輕搖搖董蕭的肩頭,「到家了。」
「不要吵啦,討厭!」董蕭還當在家中死抱著那溫暖的大抱枕不放,非常惱怒有人在這種時候打攪。
「哎,你這個樣子,讓我很難當正人君子……」耳邊傳來他的笑。
「司機,請到凱悅大酒店。」
董蕭不知道那個晚上她的神志是不是完全迷失了?如何進的酒店,如何來到那個男人的房間,她竟然一點都記不起來。惟一記得的是,她一直當他是家中的那個大抱枕一樣抱著不放手,這讓她好長一段時間對自己的那個舉動都不能原諒。
那個晚上,和一切愛情小說肥皂劇一樣,那個男人把董蕭帶到他住的地方。
說不上董蕭真的醉得不省人事還是太困了,他吻她的時候她以為在做夢,在做一個自己以前創作的言情小說中出現的情節,只是這回她成了女主角。
從小到大,她從沒被人如此緊緊地溫柔地整個擁抱在懷中,沒有想象中的惡心兮兮雞皮散成雪花滿天飛,也沒有作品中的女主角心如鹿撞臉泛桃花四肢嬌軟情生意動的情形出現。那是一種讓人舒服而不安的感覺,像帶著尖刺的漂亮花朵,有著讓人昏眩的香氣與危險。
因為陌生而恐懼,她想掙月兌,但只是徒勞,他的唇柔軟地落在她唇上。他的吻很溫柔,而雙唇卻仿佛帶著火焰,濃烈而溫柔地烙下去——董蕭覺得心上如被春風溫柔地熨過的原野,輕輕地一顫,綠色的草芽在微微頷首。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偶爾,偶爾做做這樣的夢也不錯……不由得回應了他。
後來,每當董蕭想起這幕就汗顏。
那個晚上,董蕭是在漸漸感覺到身上的重量讓她不舒服時醒過來的。睜開眼楮,離她鼻尖只有幾厘米的是一個男人的臉,陌生……熟悉?!
「你,不會後悔吧?」他的眼楮帶笑地凝視著她。
她身上的重量就是來自他壓在她身上的身軀。董蕭的腦袋「轟」的一下炸開,當時的神情只能用「石化」來形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慌亂、手足無措、害怕、生氣……一片空白。
「再問你一次,你後不後悔?」他帶著可惡的促狹的笑,像獵人拎起兔子的長耳朵。
這男人真欠扁,竟然還說這種話。她又羞又氣,用盡全力把他從身上推開,接下來是狼狽地在滿地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穿上。她的手一直在發抖,冰冷而僵硬,因此穿衣服用了很長時間。
他則在床上帶著笑意看著她的舉動,他那樣子讓董蕭恨不得有個地洞一頭鑽進去,或者干脆變成一只烏鴉也好,「嘩啦啦」扇著翅膀從窗口飛走。不,是將他釘箱馬上送往埃塞俄比亞之類的地方。
她一直覺得對很多事都看得開,但這時她才發覺,「覺得」是一回事,「發生」是另一回事。她不是要守身如玉,但是,糊里糊涂地與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發生一夜,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處之泰然的。
「已經深夜了,天亮再回去吧。」他的話打斷了她亂麻一般的思緒。
「死!」平時牙尖嘴利,舌頭可以削隻果的董蕭,此時竟然只找得出這三個平凡無奇的字眼。
「小姐,不要用這麼嚴重的指控。我想你弄錯了,是你一直抱著我不放,表現熱情。而踫巧,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很難拒絕。」他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半靠在床上,笑道。
董蕭張口結舌,臉馬上變得著火似的熱燙起來,「反正就是你不對,下次別讓我看到你!混蛋!」她又羞又惱,拿起包包就走。剛走到門前,突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腳步停了下來。
「怎麼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哎,真不想把臉轉過來看他一臉的壞笑,「你……你……你有……你……」董蕭面紅耳赤。該死,為什麼平時寫得那麼順利,到現在卻說不出來。
「你的聲音太小,我听不清楚。」他一臉「但說無妨」的神情。
「你有做安全措施吧?」董蕭硬著頭皮,這句話沖口而出。接下來,令她想不到的是,這句話引起他一頓大笑。更可惡的是,他一邊笑還一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喂,我在問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笑!笑!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樣子很像大河馬?當心從上面經過的飛機嚇得掉下來把你砸扁!」她恨不能沖上前掐他的脖子把他扔出窗外。
「你自己沒有感覺嗎?」他曖昧地笑道。
「我醉得一塌糊涂,我怎麼知道?」她繼續硬著頭皮說。
「小泵娘,如果不放心的話,下面酒店靠左邊有一間成人用品商店通宵營業,可以到那里看看,補足功課,不然,明天要當媽媽了哦。」他還止不住地大笑。
毫不考慮地,董蕭快步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幾本厚厚的雜志,使勁地砸到他身上,「該死的,你去死吧!混蛋!衰人!狒狒!」她氣急敗壞地打開房門,沖出他的房間。
董蕭記不清是怎麼跑下這座在城中有名的酒店的,站在路邊,正好有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她坐進去後才緩過氣來,但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那家伙真是欠揍!太可恨了!佔了她便宜還那麼可惡!
她揉了揉由于宿醉而發痛的眉心,無力地靠在座位上。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麼痛……
她一邊想著剛才發生的大事,一邊呵了一口氣在手上取暖。想起他的擁抱,想起他的吻,還有他的笑,依然讓人又羞又惱、無地自容。
車子在巷口停下來,董蕭要掏錢的時候,司機竟然也走出來。她心中發毛,不會吧?今晚這麼倒霉?「多少錢?」她故作鎮靜地問道。
「小姐,車是一位先生叫來的,您不用付錢,他還要我把您安全送回家。」司機答道。
什麼叫發狂?就是董蕭現在的心境。
回到家中,睡意全讓董蕭嚇得舉家出逃到火星。
董蕭打開電腦,找到那個可以把人揍成豬頭樣的模擬游戲,寫上「四眼爛人」這個名字,足足狂打了二十分鐘,把模擬人扁成了一只爛西紅柿。
其實,她是在掩飾心中的彷徨與慌亂吧!董蕭覺得自己這麼深居簡出不合時世的人,竟然發生了一段如此糊涂的一夜,太丟臉了。而且,如果那爛人是艾滋病攜帶者或者是患什麼會傳染的不治之癥,她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就這樣患得患失,直到天色亮了,董蕭跑出去做賊似的買了幾顆事後丸吞食才覺得安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