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上電話,斐卓斯的臉色由甜蜜一變而為鐵青,「混蛋!」他踢旁邊的車門泄憤,「你們這對奸夫婬婦!居然拿我當白痴耍!還連要兩次!你們給我等著!」
郊區墓園
聖小嬰也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麼走到這里的,只知道過了很長時間,腦中逐漸回復意識時她已經坐在了墓碑前面。
「這麼就死了嗎……」她對著墓碑說,「你不是一直很想殺死我嗎?為什麼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在這底下你不覺得可惜嗎?你想去找媽媽嗎?就算她在那兒也一定不會見你!你恨她呢,還是愛她?媽媽你呢?對你們來說,我算什麼?如果不在意,為什麼不索性生下來就掐死好了?那個時候下手一定會容易很多吧……」她說了很多話,那是從小到大來不及也沒辦法對父親和母親說的話。
冬天的月亮慢慢從墓碑後面升起來,天空是一種墨似的深藍,顯得月色是那樣清冷,那樣薄涼。在那個父親舉刀砍向自己的夜晚。月亮也是這樣的,單薄得仿佛沒有絲毫重量。
「我會活下去的!」她對著墓碑冷笑,帶著幾分鄙夷、幾分落寞,「我一定會活得比你們都好!不相信的話你們就看著吧!我一定會幸福,你們的那些我看夠了!我會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比我幸福,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們!你看著吧,我一定會做到!」
她站起來,扶著墓碑,很冷,指尖傳來的,是無機質的冰涼感。她注視了它很久,仿佛面前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某個活著的人。
她終于轉過身時,就看見了華夜。
華夜已經來了很久,他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注視著這一切。因為站得太久,全身都有些僵硬,他听到了她說的話。
他迎了上去,想去攬她的肩。這一刻,她看起來單薄得令人心疼。
「不要踫我!」聖小嬰冷冷說,避開了他的手,「離我遠一點!」華夜縮回手,和她並肩走在一起。
「離我遠一點,」走出墓園大門,聖小嬰停住了,看都不看他說,「一切結束了。」
華夜終于覺察出不對,她的樣子不僅僅是因為傷心父親之死那麼簡單。「你說什麼?」
「結束了。」聖小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回頭再看一眼墓園,「沒必要再這樣下去了。」
華夜明白過來,她說的不僅是她自己和那個老人,還指的是她與他。「你怎麼了?」他開始心慌,伸手過去抱她,「我們為什麼要結束?」
聖小嬰再次躲開他的手,這讓他的一顆心直沉到谷底,「到底發生了什麼啊?」他叫,「就因為那個人死了嗎?」
她看著他,或者說,瞳孔放在他身上,卻沒有聚焦。「再見,水星。」她的聲音同樣空空蕩蕩。
他愣住了,良久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雙肩,「你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聖小嬰顯得很疲倦,疲倦得失去了所有意識,這一次,她沒躲開他。回答他吧,然後走開,找個安靜的地方……
「你知道得不夠多,」她一字一句平平板板,毫無生氣地說,「我的養父漢格•李,在成為警方顧問之前,他是……是上一任的木星。」
華夜再次呆住,這是個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的答案。
「進入你們檔案的方法……我很早就知道。」
所以,在書房里,她能在短短幾分鐘里進入特勤局最高保密級別的檔案,發現華夜就是「水星」。
「我是水星。」他終于反應過來,卻還是不明白,「但是,這對我們之間的感情很重要嗎?你既然懂那麼多,當然也知道我們必須嚴守機密,絕對不能泄露身份……你是因為我向你隱瞞了這個而生氣嗎?」
她茫然望著他,生氣?不,她不生氣。老頭早就告訴過她,他們這類人在執行任務時,一向是不擇手段只求成功地,這是基本常識。
「你拿到文件,任務結束了。」她無意識地抬了抬手,「沒必要再留著我了。」
這一次,華夜終于懂了,她認為自己之所以同她在一起完全是為了追查文件的下落——為了任務。
明白之後,他又氣又心疼她。
「我不是!一開始就不是為了任務才讓你住下來,那時我還根本不知道有文件這回事呢!我……我們……」大概是過于氣急敗壞,華夜有一點語無倫次,「總之,任務結束了,我明明白白再告訴你一次——」
「我喜歡你!我愛你!和什麼狗屁任務都沒關系!我愛的是聖小嬰這個人,是你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全部!」
如果聖小嬰意識清醒的話,這也許是一篇極好的愛情宣言……但是,基本處于麻痹狀態的她,的確一字不漏地听完了每一個詞,不過,拼湊不起來,沒辦法形成完整的思想去理解。
「你……」華夜看出這一點,也許,現在不是表白的好時機。他從未見過聖小嬰失魂落魄到這個地步,讓她先回家洗個熱水澡,睡一覺之後再說吧。
「我們回去吧!」他嘆口氣,過來扶她。她沒拒絕,反正現在她對什麼都沒有感覺。
後來發生的事在聖小嬰的腦海中始終保持著一種奇怪的慢鏡頭形象——也許是因為此刻的大腦太空白,印進去什麼都很清晰——很多年後記起,仍舊是那麼清楚,畫面一格一格演過,令她窒息。
事後他們查出那個人在前一天剛接受委托來殺聖小嬰,他的行動很快,用的是改裝過的來福槍。
就在那要命的一刻,華夜看見了聖小嬰身上的那個小小紅點——狙擊用激光瞄準鏡!接下來他完全是依本能在反應。他撲過來抱住她,就地一滾。
還是慢一步,職業的畢竟是職業的——
子彈在他背後炸開,血從小洞里急速地流出來,她看見了。
「你……沒事吧?」他覆在她身上,輕聲問她。
突然之間,有什麼隨著這涌出的血流動起來,于是重新有了嗅覺、觸覺、視覺……
聖小嬰感覺到他的重量,看到暗紅色的血在月光下奇異地流淌,然後听見自己的聲音︰
「笨蛋!」沙啞的、干澀的聲音,眼中的水氣迅速聚攏。
狙擊手準備開第二槍,這一次,他不會失敗。
一聲更快的槍響,子彈從狙擊手前額穿腦而過,立斃——他再也不會有機會失敗了。
斐卓斯開車沖到那兩人身旁,對著按住華夜傷口驚慌失措的聖小嬰高喊︰「上車!去醫院!」
被放上擔架送進手術室之前,斐卓斯用力拍他的臉,「臭小子!不準就這麼死掉!你欠我的大筆賬還沒還清呢!」
華夜的眼一直緊閉著,臉很白,看起來同旁邊的聖小嬰一模一樣。
尾聲
三天後
聖小嬰做賊似的溜進華夜的公寓里,這幾天一直陪在病床前照顧他,這還是第一次回公寓。
總算沒事了。她看著他被推進手術室,推出來,在加護病房外隔著窗戶守著他,直到他度過危險期。陪著他的還有華家老大華日。得到消息後他趕了過來,在華夜的堅持下,他是華家惟一知情的人。
華夜的運氣很好,子彈隨便向哪個方向偏一厘米就足以要他的命。他的身體素質一向不錯——「水星」怎麼會差呢?恢復得算很順利了。
聖小嬰用了不到五分鐘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她沒什麼自己的東西,全是華夜買的。她還是想溜走,而這一次,她不再懷疑華夜的真心。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肯替自己擋子彈的。
但是,她還有更多的理由,比如︰華夜是個完美的男人,他應該有一個完美的妻子,而她,離完美的距離可以用光年來衡量。情人之間需要不斷的磨合與不斷的試煉,結果也不一定會成功……與其磨合後才發現不合適,不如現在就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