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當然要尋求真相。」華夜一句話輕輕帶過,「或者你寧願警察來問你?」
「你怎麼不去通知他們?」斐卓斯一點都沒被嚇住。
「當然是為了蔻蘭,」華夜垂下眼楮,「你以為為什麼?這是她的東西!」
斐卓斯沒吭聲,華夜抬起眼看著他,「你那天晚上到底干過什麼,或者看到听到什麼?」
其實華夜也認為是巧合。他了解斐卓斯,就算他要殺人,也絕不會有半點牽連到蔻蘭身上,更不會在去見她的時候干這種事。但,沒必要讓斐卓斯知道這一點。
「不是有凶手嗎?」斐卓斯想想說,「警方有足夠證據通緝的那個女人。」
「我認為她是被陷害的,」華夜大膽地推論,「而你,一定知道點什麼。」
斐卓斯思考了片刻,冷冷地說︰「我和這事沒關系,也什麼都不知道。你可以走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第一,華夜不會把胸針交給警察牽連蔻蘭;第二,他的身份一向見不得光,特別在這個城市,可以稱得上不受歡迎的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第三則是一個心理因素,華夜是他的情敵,情敵是什麼?你可能會對最強的夙敵產生一點兒惺惺相借的尊重,可是你會對一只蟑螂產生尊重嗎?因此,他干嗎要隨著華夜的笛子跳舞?!
這時華夜已經可以肯定,斐卓斯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他不肯說,他也拿他沒辦法。他傾身向前,眼楮緊緊盯住斐卓斯,一字一字地說︰「斐、卓、斯,如果你不肯說實話,我擔保你這輩子也別想再接近蔻蘭一步!你自己去想吧!」
不待斐卓斯暴跳起來,他已經徑直轉身離開,「砰」地關上門。
走在大街上,華夜覺得這麼利用蔻蘭似乎有點兒卑劣,但是……是為了任務吧!華夜說服自己。不,此時他是水星,不是華夜。
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
聖小嬰過著有生以來最無聊最米蟲的日子,吃。睡、打電動游戲、看錄像,再吃、再睡、再打電動游戲、再看錄像……周而復始。還好她比較擅長自我調劑,雖然很悶,但總比在大牢里做苦力要好,所以她的情緒大體來說還算正常。
這就是為什麼華夜中午回到家時看見她一副煩躁得走來走去的樣子而感到很奇怪的原因。她完全不理睬華夜,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種不自然的焦躁狀態,像一根繃得過緊的弦。打個比方,如果聖小嬰是只貓,那麼現在這只貓身上的每一根毛都豎了起來。
華夜回到公寓是為了拿落在家中的資料。以前踫上這種事,他會直接叫事務所小妹來取,但現在因為聖小嬰的存在,只好自己跑一趟。
「你不要走來走去好不好?」被晃得有些頭昏的他說。既然回來了就順便小睡一下當作午休,但躺在客廳長沙發上的他在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中很難安心打盹。
「你還不快去上班,在家里偷懶干什麼!」聖小嬰一副趕人的姿態,頗有公寓主人的架勢。
華夜走後很長時間,聖小嬰還在屋里打轉轉,直到時鐘敲過三點,她終于艱難地下了某種決心。
拿起電話,她的手指有些過于用力而蒼白。7—7—5—4—8—9—2—0,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往下按。
嘟了兩聲就被接起來了。「喂……」聖小嬰的聲音有些發顫,「……」
「請等一下,我幫您去查……是,是有這個病人……對不起,醫生剛下了病危通知書……」她手中的話筒掉了下去,那個人……真的要死了嗎?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電話旁,與一上午的焦躁比,現在的她沉靜得可怕。二十分鐘後,她換好衣服,穿上運動鞋,走到門口,頓了一下,伸手擰把手。自從走進這里以來,第一次跨出公寓大門。
※※※
華夜今天下午總覺得有些沒精打采,一定是中午沒休息好,他下了結論。
找到原因之後,他用內線電話吩咐秘書小姐半小時內不要打擾他,然後反鎖了辦公室的房門,躺進沙發里開始小睡。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華夜曾對無意中發現他此項行為的大哥如此解釋。
一個小時後會見客戶,華夜驚訝地發現自己由無精打采變成了心神不定,以致半途走神令客戶大為不滿。送走客戶,他急急撥了聖小嬰的手機。就是這個,自中午見過她,他總隱隱有種會發生什麼的預感。
鈴聲持續了兩分鐘,沒人接。再撥,同樣如此……
秘書小姐停下打字的動作,驚訝地看見一臉陰沉的上司匆匆離開,甩下一句話︰「取消今天剩下的所有活動!」後來她一面刪除日程表一邊想︰最近華律師實在很反常,有點像……戀愛中的男人呢!
心情很糟的華夜如果知道浪漫的秘書小姐的想法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叫她卷鋪蓋,畢竟家里藏著個通緝犯已經很出格了,更何況這人現在狀況不明。他邊開車邊埋怨自己,萬一聖小嬰有了危險怎麼辦?他早該做好預防措施的,最近自己有點不大對頭,行事大失以往水準。
他看見聖小嬰時是在十字路口,雖然兩車相擦而過也不過是瞬間的工夫,但他很肯定坐在那輛紅色出租車里面的是聖小嬰本人。
他毫不猶豫地踩下剎車,驚險萬狀地來了個路口轉向的車技表演,引發窗外一連串喇叭與大罵聲。憤怒與好奇交織中,他一路追著前方的出租車急駛……難道她不知道這麼在公眾下露面是很危險的嗎?難道他沒千叮萬囑她安分呆在公寓里嗎?難道她有什麼事瞞著他嗎……她要去哪里?
苞蹤一輛出租車對華夜來說簡直是小兒科的東西,但它一直出了城區上了高速公路,周圍的車輛開始稀少,出于謹慎起見,他刻意拉開一段距離,在後方遠遠地吊著。
眼前是一片別墅型的建築群,富麗堂皇,氣勢浩大,與一般別墅不同的是,長長的鐵圍柵欄將這里徹底圈了起來,鐵門森嚴,里面有幾個穿著漂亮制服的保安在來回巡視。
華夜在遠處看著聖小嬰進去,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因此越發奇怪她來這里的目的。這是本地區最好、最昂貴的一家醫院——
精神病院。
華夜很快在醫院的登記處查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聖小嬰在這里登記的名字叫李聖心,華夜可以猜出這是由她養父的姓「Lee」與聖心孤兒院的組合。她來這里,為的是探望編號為513的一個精神病人。
這人是一年半前被轉入這家醫院的,支付住院費用的人匿名。轉院不久,聖小嬰就以病人遠房親屬的名義來看望過他,而今天,是第二次。
「為什麼?」華夜不明白,「既然是親戚,一年多才看一次不是有點兒反常嗎?」
對面前這個英俊男人很有好感的接待處護士聞言嘆氣,「這人瘋得很厲害呢!」她點點頭強調,「平時倒還安靜,發起瘋來實在可怕。上一次李小姐來看他,他用削水果的小刀刺傷了她,連警衛都驚動了。這種人不要說親戚,就是自己家人也應該離遠一點兒啊!」
「不過他活不長了,」接待護士補充道,「最近剛查出來,肝癌晚期。這樣的人,也許死了反而是種解月兌。」
華夜靠著玻璃牆往里看。
玻璃牆的隔音效果很好,華夜听不見里面兩個人在說什麼,但他能很清楚地看見坐在病床上的那個老人。形容枯槁,花白頭發,就像所有瀕臨死亡的老人一樣︰陰郁,淒慘,仿佛在那兒的已經是一具尸體。